第31章 跟着哥哥抬水
冬天来了，枯水季节到了，乡里准备修水库，这样好积攒水源，保证明年干旱时有水灌溉农田。乡政府在全乡召集男性壮年劳动力大会战，对于参加大会战的劳动力，可以多记工分，并且还可以配套发点补助津贴。终于有机会可以多赚点口粮和钱了，我爷爷虽然岁数比较大了，但是他的身体还是很好，于是赶紧报了名。
我爷爷在去大会战之前，把家里两个水缸都挑满了水，里里外外能装水的容器，他也都装满了水。并一再嘱咐我们，一定要节约用水，不然爷爷不在家，奶奶是小脚，力气又小，挑不动水。爷爷说他大会战一个多月，吃住都要在现场，不准擅自离开，离开就得双倍扣工分，所以，为了不扣工分，他必须遵守纪律。爷爷还嘱咐我们：如果有下雨天，就赶紧把桶和盆接在屋檐下，这样好攒点屋檐水。如果屋檐结冰，就帮奶奶把冰块打下来，放在盆里攒着，等冰块融化，这样也可以筹集到一些水。总之，我爷爷最担心的是他不在家了，我们在家没有水吃。
在那个没有自来水的年代，吃水都是靠肩膀挑回来的，冬季干旱的时候，家附近的水井缺水，我们必须跑上一两里路到大溪沟里挑水。我们听从爷爷嘱咐，节约用水，但是再怎么节约，两水缸的水还是没有多少天就见底了。
我们放学回家的时候，看见奶奶拿着水桶正在往家里提水。她力气单薄，一桶水等她快要提到家时，已经打洒得只剩下一半了。我和我三哥赶紧上前帮忙，但是力气太小，我们也提不动。于是我三哥冲回家去，拿了桶系子（棕绳编的绳索）和一根扁担，把桶系子系在桶上，把扁担穿过系子，对我说：“欢喜，帮哥哥一起抬水。”
这是我第一次抬水，我感觉扁担好沉好沉，但是我一定要撑好扁担，我一定要直起腰来，我绝对不能让奶奶感觉到我缺乏力气，因为我不想奶奶一个人提水。
人潜在的爆发力是有能量的，我和我三哥真的把半桶水抬回了家，肩膀好痛好痛，但是我们都不吭声，我们绝对不能让奶奶感觉到我们抬得辛苦。
这是我第一次用自己的力气抬回半桶水，这一下让我知道了水的金贵，我们原来吃的喝的洗的用的水都是爷爷这样一桶一桶挑回来的呀！哎！不辛苦不知道，我深深地自责自己，晓得爷爷如此辛苦，我就该早点学会节约用水呀。
我三哥用力把水桶提了起来，把水倒进了水缸，对奶奶说：“爷爷不在家，您以后就不要自己去提水了，家里的水，由我和欢喜俩来抬。”
“我的两个乖孙孙儿呀！你们这么小，奶奶怎么舍得让你们抬水呀！”
“奶奶我们不小了，我十岁，欢喜八岁，我们俩加起来已经十八岁了。再说我是男子汉，爷爷爸爸哥哥都不在家，我有义务挑起家里的重担。”
我奶奶听了我三哥的话，眼泪只在眼眶中打转，她避开我们的视线，用力将泪水退了回去。这一刻，我读懂了奶奶生活的艰难，她那瘦小而柔弱的肩膀，到底要扛起我们家多少的重担呀？这一刻，我好想我是一个长大了的男子汉，可以用肩膀扛起重担为奶奶分担。
我奶奶不同意我们去抬水，理由是我们太小，没有力气，还害怕扁担把我压坏了，将来不长个子。
我三哥和我决定不听奶奶的话，我们放下书包，抬着空桶，倔强地出发了。
一两里的蜿蜒山路，我们抬着空桶出发，开始步调无法统一，在窄窄的田埂上，总是走不好路，于是我三哥便让我停下来，然后听从他的口令，在我三哥左右左的口令声中，我们达成了步调统一。
来到水源地，我们满满地装了一桶水，心想：既然跑了这么远，就一定要多装点，免得跑一趟划不来，没想到肩膀不争气，一满桶水，抬了没几步我就抬不动了。
“哥哥救命，我抬不动了，我快要滚到田坎下面去了。”
“欢喜稳住，不能滚，千万不能滚，赶快，我们找一个平的地方把桶放下来歇一会儿再走。”
我拼着吃奶的力气坚持了几步，找到了一个平地，和我三哥预备起往下蹲，把桶放了下来。我三哥拿着瓢，把桶里的水舀了一瓢倒在地上，然后把扁担上的桶系子往他后面挪动了好远，说道：“欢喜，你再试试看，看看能不能抬动？”
我和我三哥蹲下身来，抬起扁担，这下可以，好像轻了很多。我那里知道这个杠杆的原理，我其实只当了一个支撑扁担的支点，基本上是我三哥把桶抱在他的怀里。
就这样，我们走一段路觉得抬不动了，就停下来舀一瓢水倒在地上，走一段路又觉得抬不动了，又停下来舀一瓢水倒在地上，在路上倒了三瓢水，我们终于坚持把大半桶水抬到了家。
就这样，每天晚上我和我三哥放学后就会急急忙忙往家里跑，放下书包的第一件事就是赶紧拿着扁担去抬水。几天下来，我们快磨出泡的小肩膀也开始变得有力气了一点，并且我们还学会了用两个肩膀换着抬水。
在我爷爷去大会战的第十八天的深夜，我们被狗叫声惊醒，后来，狗又不叫了，原来是我爷爷半夜回来了。
我爷爷在外的日子，一直惦挂着家里，今天他实在是忍不住了，就趁大家熟睡之后，借着月光，悄悄地回来了。他想赶回来连夜把水缸里的水挑满后，再赶回去上工。
听说我们两个小家伙学会了抬水，我爷爷是又开心又心痛。我奶奶心疼我爷爷一夜没睡，让我爷爷赶紧抓紧时间合一会儿眼，可是我爷爷怎么都不同意，他说他好不容易偷跑回来，再怎么也要把缸里的水挑满再走。就这样，我爷爷打着火把马不停蹄地往返几趟，把家里的水缸和水桶都装满了之后，又打着火把赶往了大会战工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