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喜忧参半的日子

我爷爷第二天一大早就去了城里，姨奶奶是二舅爷的亲妹妹，现在姨奶奶不在了，看着我爷爷奶奶这么多年来一直无怨无悔地为姨奶奶操心，当年即使有千错万错，现在也都不是错了。于是，卫继业转学的事情，二舅爷同意了接手。

大哥二哥放暑假回来了，本来说要给卫继业他们家起房子的，现在因为卫继业准备转学，所以也就暂时搁一搁了。大哥二哥比我们懂事，一到家就急着为爷爷奶奶分担，拿着背篓和柴刀带着我们去山上砍柴，然后背回来劈好，一段一段整整齐齐地堆放在屋前屋后的巷道里。

今年的汛期来的早，也来的猛，来我们家逃难的人成群结队，完全超出了爷爷奶奶的能力范围，就连巷子里，过道上都被铺上稻草睡了人。但是爷爷奶奶说，既然人家逃难投奔了我们，我们哪怕是自己抐紧裤腰带，也要让他们有吃有住。爷爷奶奶还说：这些年，这些逃难的人口口相传往我们家逃，我们家就是他们的盼头，如果这个盼头都没有了，那叫他们怎么活呀？

我不知道在那个我们自己都吃不饱饭的年代，我的爷爷奶奶为什么还要心怀善念接济他人？但是我的哥哥们说：凡是爷爷奶奶想做的事情，不用质疑，都是对的。小小的我就跟着哥哥们一道，学着爷爷奶奶样子，能少吃一点就少吃一点，能多做一点就多做一点，尽量让来我们家逃难的人都能分到一口饭吃。

一个汛期，吃完了我们家一年的口粮不说，爷爷奶奶还在外面借了粮食。但是爷爷奶奶说：我爸我妈每个月还有工资发，今年的后几个月，依靠我爸我妈的工资，再精打细算紧巴点用，应该不会挨饿。

二舅爷帮卫继业联系好了学校，并在学校给传宗叔叔找了一份打杂的临时工作，并把城里的老屋让了两间出来给他们一家居住，这样，卫继业转学的问题解决了，并且还不需要我们家贴补太多。

这真是菩萨保佑，有二舅爷伸手帮忙，解决了爷爷奶奶心中的大难题。至于我们，爷爷奶奶说：等我爸我妈发了工资，要先分批还上借别人家的粮食，这叫有借有还，再借不难。加上卫继业他们到了城里，只有传宗叔叔微薄的工资，没有户口没有指标，也是什么都要花钱买。虽然二舅爷会贴补他们一些，但是那个时代的干部都很清廉，退休工资也并不高，也还需要照顾到自己的家庭，所以为了节约钱，我们还需继续在牛家大院读上一段时间。

姨爷爷没有跟着传宗叔叔去城里，一是去城里没有工作负担重，二是姨爷爷根本不想下山，他想在山上陪着姨奶奶。

军子哥哥他们家落实政策回省城了，走的时候，把家里的家具什么的都送给了我们，但是爷爷奶奶说：军子哥哥他们回省城后，家具什么的也都还要花钱买，所以又去邻居家东拼西凑地借了一些钱，临行的时候悄悄塞到了军子哥哥书包里。

到了开学的时候，大哥二哥卫继业都去了城里，我和三哥背着书包继续去牛家大院读书。小小的我已经开始明白事理，我知道我们家缺钱，我爷爷奶奶还欠有外债，我想帮他们赚钱还债，但是怎么赚？我还不知道。

卫继业不在，石大壮也留了一级，我们年级的其他孩子我都能和平相处，这样相安无事，到了春节。这是小时候我最盼望的日子，可以吃肉，还可以做错事不被吵骂，关键是我爸回来了。

一年多的日子，我爸像是去了非洲一般，晒得黑黑的。一年多的时间不见，我都寸步不想离开爸爸，但是我爸的世界我不懂，他大多的时间都是在和我爷爷奶奶“密谋”，有时候还叫上我的哥哥们加入。他们说他们在谈国家大事和我三哥哥们的前途，我太小，又是女孩子，不懂。

真偏心！比我大有什么了不起？是男孩子有什么了不起？我好想快快长大，我还要当老辛家的女汉子。

1979年高考结束，我大哥以优异的成绩考取了清华大学工程物理系，我的爷爷奶奶开心极了，我爸还专程请假回来，他摸着我大哥的头，开心地说：“儿子，你是好样的，你身上肩负着老爸没能成就的梦想，学好物理知识，老爸将来再有不能攻克的难题，就可以指望我的儿子了。”

这一次，我算是服了我大哥，我隐隐觉得，他将来估计会比我爸厉害，不然我们家的大人不会开心地这样合不拢嘴。关键是我爸将来还指望他？我知道清华大学很厉害，但是这个物理系我是第一次知道，我爸让大哥学物理，指望他将来去干什么呀？我问大哥，大哥说我太小，一下子和我说不清楚，不告诉我。太小真没劲，我想快快长大！

大哥上学的时候，我爸已回了单位上班，我爷爷把大哥送进省城，给大哥买了开往BJ的火车票，就让大哥一个人背着行李进京了。我爷爷没有跟着去，主要是为了节约路费。因为今年汛期的再次透支，加上去年我们家的债台高筑，现在出了大哥这个大学生，爷爷奶奶说：我们在家再困难也不能让大哥在学校困难，一定要让大哥在学校有吃有用，安安心心读书。

没有钱，没有粮食，爷爷奶奶想过凭自己能力去赚，但是那个时候，除了生产队的集体劳作分配所得以外，不准私自在外赚钱，没有办法，我们家除了节约，就还是只能节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