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一次见到传宗叔叔

继续往山上走，路不是很宽，看样子，是前几天有人拿着柴刀专门来砍过杂草，在很陡峭的地方，还用锄头挖了几步台阶，看泥土的颜色，也是最近修整的。

深冬季节，山里寒气逼人，但是因为不断运动的原因，我的后背和额头都在冒着丝丝汗珠。回头望望我们走过的崎岖山路，这才知道卫继业每次上学的艰辛。在我爷爷没有讲完的故事里，我隐约知道我的爷爷奶奶为什么那么宝贝卫继业的原因，原来他是我奶奶亲生妹妹的孙子，只可惜我从小到大，还没有见过这位有着传奇经历的姨奶奶。在那个时候，小小的我不知道我爷爷奶奶那个年代的人，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无奈，但我从心底里相信：我的姨爷爷姨奶奶一定会是好人，正如爷爷告诫我的一样，我会从心底敬重他们。

“欢喜……欢喜……你们到那儿了呀？”

我一路埋头苦走，迎着寒风，听见山顶卫继业的喊声。

“爷爷，听见了吗？好像是继业哥的声音了。”

“是的，是的，欢喜，你赶紧告诉他们，我们到了松树岭。”

“继业哥，爷爷说我们到了松树岭。”

“知道了，你们慢慢走，我们下来接你们了。”

在那个没有通讯的年代，出门基本靠喊，于是，我的大嗓门很管用。

随着山顶传来的跑步声，我看见了继业哥的身影，随后是哑巴婶娘和一个清秀瘦弱的中年男人。

“欢喜，叫叔叔，叫婶娘。”

“叔叔好，婶娘好。”

哑巴婶娘跑过来摸着我的头，哦哦啊啊地比划一番，从她慈祥的表情里，我知道她的意思是：几天不见，想我了。

眼前的这位叔叔长着一副标准美男子的面孔，但是脸色有点苍白，瘦瘦高高的，但是腰板挺直。我奶奶看见他，控制不住地激动，我看见泪花只在我奶奶眼中打转，但是她尽力将泪含在眼中。

“传宗，怎么瘦成这样了？”

“姨妈，姨爹，我没事，冬天没怎么晒太阳，夏天一晒，变黑了，就会精神多了。”

“你爹你妈身体好吗？”

“我爹很好，但是妈不大好，最近她特别念旧，今天您们来了好好开导开导她，她硬是想下山去看看，她说她梦见我爸在大火里喊她，她想去见我爸。”

“传宗呀，这千万使不得，你们躲在这深山里几十年，好不容易被人淡忘了，要是你妈回了大院，忍不住情绪崩溃，被人看出破绽，那可怎么办？现在那地方已经变成学校了，一直有人看管，听你恩赐哥说，现在政策变了，好多人都已平反了，但是这些政策会不会再变动？我们摸不准，所以我们还是凡事多加小心，你们家只有你和继业这一只根脉了，万一有个什么闪失，我们有负予你爸的托付呀！”

“姨妈，这个我知道，所以还是要请您们二老来劝我妈，我妈年纪大了，一心想去找我爸，您俩知道的，我爹这辈子什么都依我妈，他们俩准备这次跟着您们一起下山的。”

“唉！这么多年来，让云秀一直呆在这深山之中，也真是难为她了，好歹你爹人好，一直陪伴着她，不然这么多年的日子怎么过呀？我们也想你们一家下山，你姨爹把屋场都选好了，但是那一场浩劫太可怕了，我们担心怕再出什么事情，如果你妈非得想下山看看，我们回去后要给你恩赐哥写信商量商量，他是国家的人，懂政策，能够确保万无一失后，你们再下山。”

“嗯，谢谢姨爹姨妈，天色晚了，我们先回去吧，我爹我妈也在半路上望着您们，但是这个劝导他们二老的工作，还要烦请您二老操心。”

“嗯，走吧！虽然益翁不在了，好歹天老爷庇护，留下你这么一个孩子。传宗呀，你知不知道，你长的跟你爸一个样子，只是没有你爸结实，今年山上的收成是不是不够吃呀？”

“收成还好，天来能干，周围能开荒的地她都种了庄稼，我们这儿偏僻，没有人管我们要求上缴，我们就自给自足了。”

“粮食够吃就好，够吃就好。我们还怕你们粮食不够吃，恩赐寄回来的粮票，欢喜妈换了一些面条回来，我们想你们山上买不到，就背了一些上来，还有他们单位分的红糖和冰糖，也分了一些给你们。”

“姨妈您们好不容易来一趟，这么远的路程，还带什么东西，真是辛苦您们了，来，把背篓给我，我来背。”

哑巴婶娘早已经从我爷爷肩上抢过了背篓，背在了身上，看见传宗叔叔伸手去拉背篓，一摇头，背着背篓在前面走了。

“天来，把背篓放下来，我是男人，我来背。”

“嗯嗯嗯嗯嗯嗯……”

哑巴婶娘一直非常心疼传宗叔叔，不愿意让传宗叔叔受累，一路嗯嗯地摇头，一路背着背篓走了老远。看着哑巴婶娘倔强的样子，我的爷爷奶奶对望了一眼，我想，他们应该是在想：上天把哑巴婶娘派到这个家庭里来，也许就是一种最默契的恩惠，要是一个长得眉清目秀又会说话的女子，在这个没有其他人交流的深山里，不一定能沉静下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