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伤之原32——伤之原
夫妻加孩子称为小家,孩子长大后再成家,就形成一个大家,大家不断解体,小家不断形成,一代一代生生不息。不管贫穷的还是富裕的,不管悲伤的还是幸福的,不管平淡的还是辉煌的,老的都将成为过去,新生的又开始新的开始。每个家都是一个故事,每个人都是一本书。如何书写人生的这本书,跟写小说是一样样的。首先需要理一个写作大纲,也就是人生规划,进行整体布局、理清思路,再按自己的写作方式及生活方式书写每一章、每一节、每一段,而且每个字相当于每走一步都要服务于整体,紧扣主题,才不会偏离主题,才不会在人生的道路上偏离轨道。故事有起有落,人生未尝不是,正因为有这些起伏才能让我们的人生更精彩!按自己的步伐走,宠辱莫惊,闲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漫随天外云卷云舒。生欣然,死亦无憾;花落还开,水流不断;我兮何有,谁欤安息?明月清风,不劳寻觅。笑一时不是英雄,笑一世笑到最后才是真正的赢家!当然生活远比小说精彩,小说可以任意删减,而人生却是天天直播,任何足迹都会留下印记,挥不去抹不掉!
晚上米石接到任务,说是18栋业主打来说,应该是一楼的,不知哪家的狗叫了快一个小时,叫得很惨像是被困住了。时间已十点过,米石拿着手电筒向18栋走去。
米石听狗叫的声音,好像是1号房,又好像是2号房,在两房之间选择半天,才决定走进1号房,因为门是开着一个小缝,而且一进大门的第一家,上面写着钢琴培训班。公众场所进去较容易,免去敲门。
刚进门微弱的钢琴声就传入耳里,狗叫的声音也越来越清楚。米石顺着狗叫的声音,来到阳台。用手电筒照,阳台上除几盆花外什么也没有,更没发现狗,但声音却是近在咫尺,而且应该狗也不大奶声奶气的。米石又纠结起来,小狗发现有人来停住叫声,可米石刚要想走,小狗又叫起来,狗应该就在阳台上,米石终于断定。
原来小狗从阳台的两柱中间穿出去,由于狗绳的羁绊,使它悬在阳台与草坪之间,脚刚好挨着草坪的地上,却由于太小爬不上来,就这样半悬挂在中间,痛苦地挣扎着。米石把它拉上来,觉得还是应该给狗主人说一下,拴在这儿是不行的。于是走进房间。
房间内装修很特别,全是隔音墙布,怪说狗叫那么久,里面的人都听不见。从阳台进来应该是原来的客厅,现在是一排整齐的有四扇门的隔间,应该是练琴房,但所有的门都关着。米石听见有微弱的钢琴声,想必练琴房内有人,便从第一扇门开始敲,可敲半天也没回应。米石想里面有人也肯定是听不到的,于是便打开房门,里面没人,而且房间很小只容一台钢琴两个坐凳。米石关掉房门走到第二间,这次他没敲门直接拉开,当门一打开奇迹出现了!
一个音符像一枚炸弹突然通过米石的耳朵再到大脑神经,经过神经直击心灵,在心灵的最深处爆炸!他惊愕!他震撼!他被怔住了,一动不能动,呆呆地待在那儿!无数的音符像一枚枚炸弹一颗颗地不断惊爆着米石沉睡而麻木的心灵,又像一个个精灵,时而欢快,时而忧伤,时而悠扬,时而激进地在米石的脑海里盘旋!在心灵深处激荡!
米石第一次现场听钢琴演奏,而且这么近距离!他不懂音乐,更不知道是什么曲目,只感到突如其来的从没有过的震撼而动容,以至于他的瞳孔开始变小,甚至聚焦!这个时候他才看清楚演奏者的尊容:一个专心致致的优雅而陶醉的年轻帅哥。只见他如春笋的十指在黑白键盘上飞舞着,身体跟随音乐的起伏而晃动着,眼睛时而闭着,时而看看乐谱,完全感觉不到他身后米石的存在。
一曲终,米石还傻傻地呆在那儿,他不知道如何处理眼前的状况,他不想打断年轻人的仙境,走又舍不得,显然他还想继续听。但是年轻人的举动打破了他的纠结。
年轻人不知道怎么忽然总感觉背后有人,猛回头一看把他吓一跳!一个身穿保安制服,整个头白白的却不见脸的人站在那儿!身体不由自主地倒向钢琴,扎出高中低音都有的和弦,而强烈的和弦音又把米石吓一跳,使他向后倒退贴在门框上。
米石被吓住才让年轻人才看清楚他,问他怎么在这儿,什么时候来的,米石才把来意说清楚,年轻人道过谢,说是昨天才买来的狗没经验,重新把狗拴好。从没有过的好奇心在米石的心中滋长出来,由衷地问了年轻人一些问题,才知道这个帅哥是国家公务员辞职开办的这间工作室。这不,晚上学生都走完后,他一个人既是练琴也是个人享受,一曲一曲地陶醉其中,他的经历让米石惊叹不已。
从钢琴培训工作室出来后的米石,忽然有种莫名其妙的感觉,他说不上来。夜,宁静而深远,天空隐约能看月亮,甚至还能看到几颗星星在闪烁。清风吹在米石的脸上,让他倍感清爽!许久、许久终于米石发自肺腑地对自己说:原来人还可以这么活!
米雪阳在自己的房间学习,直到突然听到她妈叫出声来,才跑出来问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接完电话正准备又在打的谢东北。
“怎么啦!你这么紧张诧异的!叫什么?!”
“你姑爷爷去世了!”
“哪个姑爷爷?”
“就是上次我们一起去K市奔丧,我大姥子就是你姑姥姥的老伴!怪说上次我就看他不对劲,没想到这么快就走了!”
“什么情况?”
“电话里也没说太清楚,就说是今早上去给大姥子上坟,回来后他不知道怎么就失踪了,到晚上才在水塘里找到。”
“啊?!这样呀!”米雪阳吃惊地看着她妈。
“我还是通知一下你外婆。”谢东北把放下的手机重新拿起来,拔号码。
“像这种事情不用给我说,哪个死了活了的,我不想听!”肖老师接到谢东北的电话说。
“你怎么这样!我通知你一声还错了?那你不想听我以后再不给你打电话了,反正也没啥话说。”谢东北听到自己的妈这种态度有点生气,最后加强语气说一句:“一点不尽人情!”挂断电话。
“外婆怎么这样呢?”米雪阳也有点吃惊地问。
“虽然你外婆这样不通人情,气是有点,但也能理解,唉!她这一辈子也算白活了!可怜又可悲呀!”谢东北感慨许多,把电话甩到沙发上,很不了然的样子。
“你怎么这样说外婆呢?”
“有很多事情你不知道,也不懂,现在她还在,我说她什么都不好,以后你就明白了。”谢东北从诧异到生气,现在平静下来,眼睛也盯在了电视上,突然想起什么,问正准备走开的米雪阳道:“明天一起去吗?”
“明天呀,我不想去!”
谢东北没说话,既没有让她一定去,也没答应她不去,而是又把刚才甩在一旁的手机拿起来,但没打出去,犹豫着。
“上次你姑姥姥去世我们一起去的,现在我们都不去不好,你不去我也还是得去,你确定你不去?”谢东北对米雪阳确认到。
“嗯!我真不想去,去肯定就是两天,就三天假,我还是想学习。”
“那好!你不去,我看下你二姨和小姨去不,我一个人去也不好说,都在放假中应该都有时间的。”谢东北这次拿定主意才拔通电话。
“现在几点了哟,你打电话!”谢小军的声音,显得有点不耐烦。
“才十点多钟,怎么你就睡了?”
“什么事?!说!”谢小军没再纠结时间问题,直接问道。
“大姑爹去世了,明天一起去不?”
“怎么想起叫我去呀,我没时间!”
“放假你没时间?!你也是这个家里的成员,我叫你一起去不该吗?”谢东北有点生气。
“那谢小兵去不?”
“我还没给她打电话,先问了你来,你意思说她去你就不去,她不去你就去?”
显然是谢东北在这里挖了一个坑,而且是谢小军自己递上去的锄头,犹豫了半天只能说:“嗯!”
“好,你说定了哈,她不去你就去哈!”谢东北能抓住一个总比一个都不去好。
“你在干嘛?打这么久电话都不接!”接通谢小兵电话,谢东北很生气,看来她是指望不上的。
“我在云南!刚才篝火晚会,声音太大没听到,啥事?”听谢小兵的声音,她算是活过来了。
“本想说大姑爹去世了叫你一起去奔丧的,现在看来就没你事了。不过听你声音很开心嘛!”谢东北在电话这头都微笑起来。
“嗯!是的,离都离了七八年啦,现在儿子马上中考,他不要我管,嫌我烦,在家影响他学习,我就自己出来旅游啰!好耍!云南太好了!太美!太……”谢小兵不知道再用什么词汇来形容她此刻的心情。
谢东北完全能感受到她的兴奋与激动,打断她的话说:“别人娃儿中考家长跟打仗一样,你倒好,出去潇洒!煮下饭也好呀!”
“唉!我煮的啥子饭菜他都说不好吃,他说他叫外卖。”
“算了!算了!你开心就好!注意安全!”
于是谢东北又给谢小军打电话,把谢小兵的情况如实说给她听,然后说好明早八点谢小军开车来接她。
“妈,”谢东北听到米雪阳叫自己妈,有些激动,这种叫声好久都没从女儿口中叫出来了,此时谢东北故作淡定地望着女儿,听她说。等谢东北把事情处理完,米雪阳好奇心又驱使着她,太多的不可思议她都想一一搞清楚,于是问道:“你说二姨婆和三姨婆相互厮杀是怎么回事呢?难道二姨爷坐牢是三姨婆一家搞的?”
“怎么说呢?其实这事不是一两天形成的,最开始我父亲转业回来,那时候刚改革开放,找点钱也只是比一般人多,他胆子大,敢做敢当,跟着他的人都死心踏地的跟着他,而且他这个人还是比较有原则,违法乱纪的事是不会做的,你看程天一从小怕他就知道他是个很严厉很有纪律的人,而且他很公平,有钱大家赚大家享受,所以大家都平安无事。遭就遭在他去世后,群龙无首,没了主心骨,没几年就开始乱起来。说难听点就是分脏不均,我爸去世后当然二姨父就老大了,他这人按你三姨婆说法是太自私,赚了钱舍不得拿出来大家分,私吞不少。但是三姨父呢又是个很鲁莽,爱显摆的人,大事得很,在外人看来好像他很管事的样子。事情就是先从他这里发生的。他收了别人贿赂款,结果事情没摆平,原因是行贿的人傻,本想通过贿赂三姨父帮着在二姨父面前说点话,三姨父又没把行贿的事说出来,二姨父知道后能吃下这口气吗?这样三姨父事情没办成,行贿的人当然也不乐意,匿名把三姨父告了,还好是告在厂办里,三姨父虽然鲁莽但胆子还是不大,知道后马上把钱退给行贿的人,厂办那里也不想公开,对他也没做太大处理,本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就这么阴悄悄的完了,结果三姨父这人就是不服这口气,说二姨父不晓得得了多少贿赂都没事,自己吃一次就被搞成这样,无脸在江湖上混。于是矛盾生成,最终在小姨父工地上出了人命后,三姨父就把二姨父给揪出来,判了六年,还把他所有家产抄出来充了公,就像当年的造反派,不过他的确是当年的造反派。这样一来你二姨婆一家彻底垮了,二姨也无脸再在红旗厂待,辞职出来,现在你也看到的,二姨父从牢里出来后,跟着二姨妈观音桥租个旧房子,就卖点早餐,维持生活。”谢东北说起家里的事,最开始还能心平气和地说,但越说越开始激动起来,接下来说话的声音也不由自主地提高几度。
“啊!!这样呀!”米雪阳睁大了眼睛,真像听故事一样!但确实是真实的。“那三姨婆一家怎么也搞成这样?”
“你要知道一个家庭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三姨父把二姨父搞下去,他就可以当老大了吗?不!那是肯定不行的!不说他个人能力的问题,而是自己一家人他都这样对待,哪个人还会相信他?哪个还敢跟着他干?而且他本身也不干净,从领导的位置上节节败退下来,最后不服气只有辞职,自己单干,开了个汽车配件厂,没搞多久就垮了,还欠一屁股债,没办法只能到处躲,现在在哪儿都不知道,可能三姨妈都不知道,是死是活都不一定。你说二姨婆和三姨婆见面不使劲掐才怪,恨不得掐死对方,他们哪里是搞好关系这么简单呢?”
“啊!!!”米雪阳更吃惊,无言以对!“那幺姨爷呢?幺姨爷又是怎么回事呢?”米雪阳迫不急待地问。
“你幺姨爷呢,其实是遭在他儿子手上。你知道程天一最怕的就是你外公,你外公一死他就像挣脱的野马,没人管得了他,小小年纪跟社会上的人混,用钱大手大脚,请同学吃顿饭,一来就是十几、二十个,一吃就吃出个几百、上千元,那个时候可是二千年,吃顿饭就一、二千元,那是好多人一个月都没有的工资呢,后来慢慢的钱越花越厉害,朋友越交越烂,再后来十二三岁就染上毒品,也就是一家人恶梦的开始!你可能不知道,当时你幺舅才到重庆的时候是租房住,后来巴渝世家修好后才搬进去,你知不知道,那个楼盘就是你幺姨爷的,当然你外公在的时候就拿下来的,他能给一套房子给外婆和谢思源住,也算他还有良心。你可能更不知道的是,那个楼盘修好后他自己留下十套房没卖,后来全被程天一这个败家子吸完了,再后来工地上出事你二姨爷坐牢,他只是赔了不少钱,暂时免去牢狱之灾,大名鼎鼎的房地产公司也搞得负债累累。但是,是祸躲不过,那个不成器的程天一没钱就开始贩毒!而且穷途末路的幺姨父也像中邪一样,跟着贩!而且被抓后你幺姨爷把所有的罪顶下来,判了无期,要想再见天日下辈子了,只等收尸。程天一被拉去强行戒毒,是出来了又被送进去,前两天他还来我店里,看起又可怜,吃点花粉一点尊严没有。现在他们那个家能卖的全卖了,你幺姨婆也只能租个小房子,在超市做点工,勉强能把自己维持走。我小姨比我大不了几岁,也只有她喜欢我,记得她上班后还给我买过一件新衣服,平时对我也很大方,吃什么都是她给钱。唉!作孽呀!”谢东北慷慨激昂的叙述,让她不断在一会儿用米雪阳的辈份、一会儿用自己的辈份称呼着家庭成员的关系,随机切换。不过这些米雪阳从小就听到一家人这么闹哄哄的也习惯了,而且她这么大了也能听懂。
“唉!”米雪阳摇摇头,神经一直绷着怎么也松不下来。
“你说这一切不就是钱闹出的事吗?所以我不求大福大贵,做服装这么多年也没赚什么钱,能维持生活,把房子还完贷款,我就心满意足了,也不想赚什么大钱,只希望你能平安幸福,就像你四姨婆家一样。”谢东北把话题转向女儿,也是看到女儿突然懂事而高兴和欣慰。
“我平安幸福?你看你们一个个老的都搞成这样,我们小的那个心里不畏惧?”米雪阳想起二姨的女儿和小姨的儿子来,他俩都表示过独身,跟自己一样叛逆、玩世不恭,甚至还想到了谢思源。
“嗯!你说的也有道理!我们的上一代是太离谱,搞得我们这一代很受伤,你们这一代还稍微好一点,只是畏惧。”
“只是畏惧?你就没看到我们心灵受到多大的创作吗?!”米雪阳说这话的时候很激动,提高声音大声说道:“这种痛是说不出来的痛!是心灵的催毁!是魂飞魄散!现在我终于找到原因了,我总像有千万斤石头压在我胸口的居然就是你们这些长辈!”
谢东北被米雪阳突然的愤怒惊呆了,她真没想到自己那么努力地爱她,她却如此的难过,会发出这样愤怒的肺腑之言!本以为受伤的只是她们这一代,没想到受伤更重的却是下一代!可这又怎么办呢?谢东北沉静下来,思考着,却找不到解决的办法。
谢思源听齐老师一番话,陷入深深的思考中,沉默。
齐老师并没打扰他的沉默,给他点消化的时间,等他再次提出问题。
但谢思源一直不发一声,低着头,沉浸在他的思想境界中。齐老师告辞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