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之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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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伤之原27——人为什么活着

家庭关系中什么关系最重要?有人说父母,只有父母可以随心所欲地对待,而毫无违和感,但一起走的路最短。有人说孩子,只有孩子是自己身上流的血,但孩子一旦成家他就不再属于自己一个人。有人说姊妹,只有姊妹即走得远又有血缘关系,但最易生嫉恨。有人说夫妻,只有夫妻走得最久,但前提是夫妻恩爱。不管你怎么选,都会滋生出许多问题出来,而且只要你选择了一种,那么你的家庭就会形成怎样的模式,如何去平衡?所以自古就有了每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永远都是婆说婆有理公说公有理。

如果让肖老师必须选,当然现在是没得选,既然选择了圆圆,是什么结果就必须承受。当年呢?那她肯定是选择丈夫,因为谢东北怎么也让她爱不上来,每天都在紧张与烦躁甚至恐惧中渡过,既不能丢掉,又爱不起来,像包袱一样绑在身上让她心力竭尽。

肖老师跟随着脚步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突然一声严厉的男声“你看你怎么走的路!”才回过神来。抬头向声音看去,原来是一男司机从窗内伸出头大叫着。再看看自己,发现走在大马路的车行道上。急忙抬起脚,向行人道上走去。

这时肖老师定睛一看,发现自己的脚居然跟着圆圆的汽车方向走了这么远?右前方在朦胧中还是能清楚地看到红红的彩虹桥——菜元坝大桥,左边应该就是鹅岭公园。肖老师正走在左边,许多年没去公园里,想必也有不小变化,于是向公园里走去。

齐老师走进办公室的时候,谢思源还站在落地窗前,有些不高兴地说:“你站多久了?早知道不让你出院的。”

谢思源陪着笑:“没站一会儿!在医院躺太久,就想走一下站一下。”

“快快快!来坐下,你不愿躺着老老实实坐着也好。”于是快步走过去把他扶到沙发上坐下来,然后坐到沙发的另一头整理买回来的菜,输液的地方也落实了,但今天不用去,打算把饭菜做好就走。

但谢思源不是这样想的,他很想跟齐老师多待一会儿,而且这几天都一直处于思考状态,很多问题也想不通,都想在齐老师这儿得到答案。见齐老师坐下来,他把自己的这一心思说出来:“齐老师,我有很多困惑,一直想不通。”

“说来听听?”

“您说人为什么活着?这个问题纠缠了我好多年,而且越来越迷惑。”

齐老师停下手上的工作,抬头看着他,带着认可的眼光说:“你困惑,说明你在思考人生,是积极的值得认可。你迷惑,说明你认知不够,说直接点就是书看少了,阅历太少了,前者是有字的书,后者是无字的书,两书取其一你就会清楚地明白人为什么活着。”

“可这两种书都需要很长时间,您可不可以直接给我说说呢?”

“照理说你自己悟到的比我说要好上几万倍,因为每个人的生活环境不一样、每个时期的认知不一样、感悟不一样,得到的结果都是不一样的,答案不是唯一也没有标准,不过呢任何事物都是有发展规律的,人生亦然。”

谢思源听得很认真,齐老师不得不接着往下说:

“要说迷惑,其实不是你们这一代人,最迷惑的应该是我们这一代人,五、六十年代出生的人,如果把这二十年归为一代人,那这一代人不单是迷惑而是迷失!迷失方向迷失自我!。”谢思源洗耳恭听,让齐老师更有兴趣地往下说。

“这个年代出生的人的父母,大多是文盲,只有家庭条件好点的才有钱读书,受到的也是新思想新文化新风俗新习惯四新教育,传统文化早被打入十八层地狱。”齐老师说到这里笑起来。谢思源不解她笑什么,为什么笑,而且笑得那么深邃,齐老师不说他不好问,也跟着微笑一下,表示很愿意继续听。听,是对说者最大鼓励和尊重。

“我说这些你是不是在想,与你问的问题有什么关系吧?”齐老师已经理好菜,进茶水间把鸽子炖上后,回来看到谢思源视线一刻也不离开自己,知道他还想听,就打算继续说下去。

“嗯!”谢思源的真诚正是齐老师所看重和欣赏的品质。

齐老师报以微笑,说:“中国文化思想主要有三家:道、儒、佛。而且围绕的根本问题就是一个入世和出世的问题,三家思想各持已见,影响着整个中国历史。入世说通俗点就是追逐名、利,出世则反之。中国历来推崇儒家思想,因为儒家思想服务于当权者,且儒家的入世成为权力场上的角逐和官本位社会的奠脚石。佛家是真正的出世学问,淡迫名利不贪荣华富贵,杜绝贪嗔痴,一种忘我的境界。而道家无为而治思想,是以‘有为’为目的,最终把无为转化为有为,是主观上不以取得利益为目的,客观上是更好地实现利益。”

齐老师稍作停顿,谢思源若有所思地问:“您的意思,我不太懂,您是说儒家太求名利,佛家太虚幻,道家才是真正做人的追求?”

齐老师对谢思源笑笑:“你已经在懂了,是的,但只是我个人见解,我不赞同儒家的这种只懂入世不懂出世的态度,只会让自己在名利的角逐中倍受伤害,就像孔子的一生。我也不赞同佛家四大皆空六根清静的苦行僧思想,毕竟饿着肚皮谈境界太……”齐老师没把后面的太不现实说出来,而是稍作停顿,且微笑一下,接着说:“我可是食肉动物。”谢思源也报以微笑。然后继续听:“我确实推崇道家思想,既可入世又懂得出世,才是明智之举。”

谢思源点点头,陷入深深的思考中。

“其实世界文化都有相通之处,心理学家马斯诺的生存需求跟道家思想如出一辙。什么生理需求、安全需求、爱的需求、尊重需求、自我实现需求,前四种需求与道家的有为也就是入世极为相似,自我实现就是出世的无为境界。这种境界是个人价值最大化的时候,是淡迫名利而对社会对人类具有最大贡献的时候。比如张仲景、华佗、王羲之等等这些道家名士,哪个不是关心社稷,为国家为社会为子孙后代做出巨大贡献之人?他们不一定服务于当权者,也许生前穷困潦倒,但他们的个人价值流传千秋万代。这种处世的态度就是能将入世和出世收放自如,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善天下,是令人敬佩之人。如果只懂入世不懂出世的人,有可能创造很多的财富,但他们很容易在追逐名利的道路上迷失自我,繁荣只是昙花一现,或者沉浸在这种追求中,贪婪而痛苦的自我矛盾中,这种人是可悲的,可怜的,同时也是可恨的,因为这种心态很容易走上犯罪道路。”

说到这里,谢思源抬起头来,眼睛发出异样的光亮,他想到他的家人。突然明白且兴奋地说:“我好像懂一点了,人活着就是为个人价值最大化!”

齐老师抻出大拇指,同样激动地对谢思源给予赞许。

“齐老师,您今天所说的话,真让我醍醐灌顶,豁然开朗!”

“你很聪明!一点即通!”齐老师接着说:

“我们这个年龄一天再浑浑噩噩糊里糊涂活不明白,那真就白活了,枉在世上走一遭!我也困惑好多年,快四十岁才走出来。书!书是最好的捷径,现在社会发展这么快,要知道淘汰的永远是不学习的人,而且什么时候学习都不晚。”

这个时候谢思源抬头望向办公室一整壁的书,崇敬起来,而且是发自内心的崇敬,自言自语道:“可惜我看好多人活一辈子都活不明白!”

齐老师其实听到他说的这句话,也知道他指的谁,但没让这个话题延伸。

肖老师走进鹅岭公园,怎么也跟印象中的情景合不上,变化真太大,想起第一次来还是和张咏梅和谭玉琴一起来的,大概是六五、六六年吧,说是新建了两江亭,可以看到整个重庆,夜景最美。处于好奇,她们三人从长安长步行到鹅岭公园,然后等到天黑。年轻真是好!肖老师边感慨边走在曲径通幽的小路,寻找着记忆中的两江亭。往事总会不经意地冒出来,让她的脚步也缓慢了许多。

“你看现在谢东北也快两岁了,我知道你一个人生孩子带孩子挺不容易,生她的时候也搞怕了,但是儿女双全不更好?”吃过晚饭,谢政和肖华坐在饭桌前,讨论着家庭大事,他们必须抓紧能在一起的每一分钟,谢政能在家待上个两天实属不易,因为在珍宝岛上还是不断发生渔民冲突事件,官兵一刻不敢怠慢。

“我也想生儿子,你看谭玉琴生了儿子后,那个得意劲!她居然嘲笑我生不出儿子!”肖华从内心来说她也很想生儿子,但犹豫与纠结不单单是来自生孩子时的恐惧,更多的是担心,最后还是说出来:“要是再生个女娃儿咋办?我确实不想再生个谢东北了,那么磨人,那么费心费力,女娃儿以后养老也指不上。”

“说的就是呀,养儿防老,所以再生呗!”谢政言正理顺地说。

“你说得轻松,当然你也轻松,是我一个人养呢!再说北方人太重男轻女,再生个女娃儿,那不知道又要得多少白眼。”

“不会的,再生的话一定是个男娃儿!”谢政鼓励着,而且充满信心。

“好吧!这儿的女人生不出儿子就不叫女人,而且你看陈家媳妇生了七个姑娘,别人骂她家是断子绝孙的,骂她是没用的女人,现在听说肚子又怀上了,她都能这么拼,我可不想别人背后这样骂我,为这口气拼了!”最后肖华妥协了,自己恢复得也差不多了,而且现在终于可以每个月有五十斤大米的特殊照顾,生儿子志在必得。

可事物往往总会向相反的方向发展,1972年6月19日这个担心终于还是成为现实,老二仍然是个女娃儿,而且这个生得还要不容易,胎位不正只能剖腹,剖出来的时候,脐带在孩子头上绕了两圈。最痛苦的是第二天就必须下床走动,那个痛!让肖华不寒而栗。令人欣慰的是,老二不像老大这么哭,一天到晚都是睡,这让肖华还稍稍的平衡一点点。

谢政虽然也很失落,但还是尽量地安慰着肖华:

“女娃儿就女娃儿吧!我们都还年轻。”谢政第一眼看到女儿的时候,肖华已经出院在家。他这话一说自己也感觉到有点不妥。因为他看到肖华露出了难为情的表情来。

“你很失望吧?还想生对吗?”肖华有些自责,她知道在北方能有男人这么安慰生女孩的男人不多。

“没有呢!我只是说说,生男生女又不是哪个说了算的。生不生以后再说吧。”

谢政越这样说,肖华越自责,越想给他生个儿子。

可事与愿违,1974年的最后一天,第三胎出生,让肖华和谢政彻底失望和遗憾终生了。不单是又生个女娃儿,更重要的是,第三胎仍是剖腹产,因为女人最多只能剖腹产两次,在生产的时候就做了结扎手术。生儿子成了肖华的心病,也是成为对谢政最愧疚的事情。正是这种愧疚才发生了后面的事情。

米石总会遇上一些在别人身体根本不会遇到的事情,总会让他不知所措,无法应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