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母债女偿
西塘口的一家道馆里,16岁的宗青站在擂台上,双手戴着红色拳套举在腮帮两侧。在对手露出破绽的一瞬间,一拳将其击倒,随即双手迅速归位,继续维持防守姿势。
台下围观的人不禁拍手称赞,“好!”
有新来的人还不认识宗青,便开口问旁人:“这个小子是谁?动作蛮利索的,观察力也行,是个苗子。”
“不是小子,是丫头。”
此人颇为惊讶,“丫头?才这么点儿岁数就上台了?”
“也不小了,今年16了。”
“啧啧,你们道馆真是什么人都敢收啊。”
“唉,本来是不收这个丫头的,结果这丫头还不到12岁的时候就天天来道馆,时不时主动打扫个卫生什么的,还给师兄们洗道服,后来馆长就让她留下了。”
这人点了点头,“不过看起来有两下子,不比那些小子们差,而且胆大心细,是个打拳的好苗子。”
“是啊,现在一些比她大的师兄们都成了她的手下败将。”
擂台上的比拼结束,宗青获胜。和对手拥抱了一下之后,便跨过边绳跳下了擂台。
把道服脱下之后,宗青去浴室冲了个澡。极短的头发在水流的冲刷下紧紧贴在头皮上,宗青伸手把头发向后胡撸了一把,淋浴喷头喷出的水流顺着她的脖子淌下去,蜿蜒经过她身上深深浅浅的伤疤,最后连带着汗液一起流到瓷砖地面上。
从浴室出来后,一个师兄过来说了句:“宗青,外面有人找你。”
宗青拎着包走出去,一个穿着中学制服的人站在道馆门外。
“云生,你怎么来了?”
“我去你们家敲门,敲了好久都没人开门。你妈不在家吗?”
“不知道,可能又去哪儿赌了吧。”
宗青和连云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两人的家都在云水巷,是对门住的邻居。
到了巷子口,长长的石阶上走下来两三个男人。宗青路过他们身边时,刻意低下了头。连云生的表情也有些不自然,他已经隐约猜到这几个男人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宗青的母亲叫宗红盈,是一个被云水巷各户人家在背后议论的女人。宗红盈年轻时是西塘口最大的娱乐会所“至尊休闲会所”有名的陪酒小姐,后来不知道和什么人生下宗青,就搬来了云水巷。
刚搬到云水巷时,宗红盈年轻貌美风姿绰约,引得不少男人上门搭讪,因此成了附近女人们的公敌。搬来不久之后,宗红盈就操起了老本行,经常带不同男人回家,但她从不让云水巷的男人进自己的家门。
宗青放学回家,如果发现大门从里面锁上,便会去别的地方晃荡,一直等到天完全黑下来再回家。巷子里的人虽然对宗红盈颇有微词,对宗青却很和善,因为宗青总是一副低眉顺眼的懂事模样,看起来比同龄的孩子要安静许多。
从石阶上走下去的几个男人没认出宗青来,宗青却记得他们每个人的脸。在宗青不到12岁时,这几个男人在某一天破门而入,抓着宗红盈的头发,让她偿清拖欠的赌债。其中一个男人捏着宗青的脸,对宗红盈说:“不想还债,把这个丫头抵给‘辉哥’也行。”
那天之后,宗青所有的裙子都被宗红盈扔到了外面的垃圾桶里。宗红盈拿着剪刀剪去了宗青的辫子,剪完之后,宗青的头发和对门连云生的头发一般长。
云水巷的女人们看见宗青像个假小子一样,穿着五分裤和宽大的T恤上下学,纷纷说道:“造孽啊,自己打扮的花枝招展,却把丫头弄成这个模样。”
宗青倒是不以为意,照常顶着一头极短的头发上下学。每逢周末或者下午放学早,就一头扎进道馆里。
一开始,宗青只是打杂的学徒,师兄们闲来无事会偷偷教她几招,偶尔还会趁馆长不在的时候,让她上擂台过把瘾。
在拳馆干杂活满一年之后,馆长让宗青给一个比她大一岁的师兄当陪练。由于平日里对各个师兄和拳馆师傅都观察得很仔细,再加上私下里勤加练习,宗青给师兄当陪练时,隐隐带着一股碾压感。
陪练了半年之后,一个道馆师傅给宗青分了单独的道服和储物柜,暗示着宗青的实力和努力程度得到了道馆师傅们的认可。
宗红盈带回来的男人有时会因为付钱的问题而和她撕打在一起,偶尔宗青回家正好遇上,就会和宗红盈一起挨一顿打。尽管完全可以凭借身上的功夫保全自身,可面对那些“客人”的拳打脚踢,宗青总是咬着牙沉默不语。
在宗红盈的哭骂声中,“客人”趾高气昂地摔门而去,宗青顶着脸上的红肿去把门关上,再慢条斯理地把屋子收拾干净,去厨房把能吃的东西都洗一洗,然后一股脑放进锅里。
这种混沌的日子看在云水巷的住户们眼里,就变成了“母债女偿”的人间悲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