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自力更生（1）
2018年11月25日，星期天
——
江潭看到应照，问出的第一句话是：“你周末也在图书馆？”
上一刻还在快速敲击键盘的应照，见到江潭也出现在图书馆大厅的休闲区，立即放下鼠标站起身，淡淡地笑着道：“我没有别的地方可去，随便看看书。”
江潭用余光瞧见电脑旁有几部书，最顶上两册名为《计算机网络》和《网络安全实用技术》，书脊上均贴着图书馆专用的标签。她随口问道：“你研究的方向，是互联网吗？”
应照怔了怔，随后摇摇头：“不是，我学的是数字媒体方向。网络这方面是个人爱好。”
江潭注意到应照面前打开着的那本书很陈旧了，书脊上并没有图书馆的标签，只被翻动了前几页，与应照“个人爱好”的说法隐约有些违和。和这个男生见面时，江潭的观察力总能上升到一种前所未有的高度，并且引发一系列不切实际的猜测，譬如，他很可能是近期才开始温习网络方面的技术知识，是因为她的事情吗？
江潭快速地闭眼深呼吸，将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清理出去，她在应照对面的椅子上坐下，转移了话题：“许知落和你，是同一个学院的吧？”
应照思索片刻，问道：“许知落是谁？”
“一位和我同楼层的室友。她是电子信息专业的，平时比较低调，可能不太容易被注意到。”江潭简要地描述了许知落的特点，想了想又说：“我昨晚见到过她，据说最近，她们整个学院都在忙着做项目。”
应照听到许知落所学的专业时点了点头，等到江潭说完，才从容不迫地答道：“电子信息和我们专业，确实属于同一个学院。”
很显然，应照还是没有想起许知落这个人。
“你不用做项目吗？”江潭说出口便后悔了，认为自己挑选了个蠢问题。
“我已经完成了。”应照说话的口气里并无炫耀的成分，仿佛轻易地完成一件令别人费尽心力的任务，于他而言是平常不过的事情。他合上面前的书本，看着江潭精心打扮过的面庞，眼神里并没有多少波动：“昨天帮几个女同学搭建项目环境的时候，听她们说起微博上的新闻。所以我也安装了一个App。我关注了你，想了解更多的情况。”
江潭想起那篇充斥着恶毒咒骂的长博文，不禁觉得面颊发烧，她写作它的时候，的确享受到了一种突破陈规旧矩的爽快之感，可是事后回想起那些字和句，仍然觉得难堪。对面这个妆容精致、坐姿优雅的淑女，在网络上却是个尖利刻薄的泼妇，应照会这样想的吧？他一定是这样想的……
“我那天生气极了。”江潭决定坦诚自己的错误，博回哪怕一点点好感也好：“其实，我真的不应该那么过激的……”
“我认为你做得没错。”应照竟然对江潭的做法表示认同：“那天分别之后，我回去越想越觉得，你说得很对。那个‘落月’到现在都没有做出实质性的坏事，并且把自己的个人信息保护得很好，警察就算接管，也很难处理。”
“你怎么知道‘落月’没有暴露过个人信息？”
“我试着查过。”应照简要地解释罢，又接着说：“所以，目前对我们有利的只有网络舆论。虽然‘落月’没有做法律意义上的错事，但网民们看得出来什么是故意侵害。你发博文激怒对方，既可以引导舆论，还可能让对方露出马脚，唯一的弊端是，你自己可能会因此陷入危险。”
江潭此刻的心情愉悦得难以言表，她做了一件连自己都觉得不妥当的事情，为此纠结、后悔、委屈……闺蜜雅济会担心她行事鲁莽，父亲江天会指责她不知道谨言慎行。这几天来，唯有此时此刻，她是被人完完全全地认可的，若不是气氛不大合适，她真想坦诚地告诉这个对她说“你做得没错”的男生，她最喜欢和他在一起了。
“为什么，会有危险？”江潭按捺着浮躁的心情，试探性地问。
“我有一种感觉，‘落月’其实很危险，不止是会照抄一个博主的动态这么简单。”应照的神色忽然严肃起来，他又摇摇头，像是在否认自己的思路：“也许我比较固执，总觉得一个人仅仅通过社交动态就能模仿另一个人，是不可能的。”
“那么，你认为‘落月’还能够通过什么？”
“你的大量个人信息。”应照对上江潭的目光，清晰地说出了他的猜测：“我认为，对方很可能已经收集到了足够多的信息，才开始做模仿你的社交动态这件事。”
江潭听罢先是惊讶，继而觉得有几分道理，但她并没有被紧张的情绪影响，反而释然地笑了：“这样就更好办了。对于‘落月’究竟能不能仅凭我的微博就完成这些事，我认识一个人，我们去问问他就知道了。”
向来安静平淡的应照，第一次被江潭勾起了好奇心，他问：“是谁？听上去很神奇。”
“我最好的朋友的男朋友。”江潭说罢才觉得拗口，她连忙又拣重点解释：“他是一个推理小说家，像通过照片推理信息这样的事情，如果他做不到，就几乎没有人可以做到。”
应照淡然一笑，对这个提议不置可否：“我还是觉得，现实生活不是虚构的小说。”
“看来，你一定不爱看虚构的故事。”江潭微微皱眉，却还想再争取一下：“但是多几位朋友来帮忙，总是好事。”
“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应照竟然没有再反驳，而是表达了认同：“或许，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把‘落月’找出来。”
“但是，从道理上来讲，我们又凭什么要把那个人找出来呢？”
“他在搜集你的个人信息，一定怀有恶意。”
江潭有些被说服了，但她依旧心怀疑虑：“但这件事还没有得到证实。”
“会被证实的。”应照对自己的预感很是笃定，他转而问起另一件事：“你昨天不在学校？”
“我是本地人，周末会回家。”江潭并不觉得被冒犯，反倒因为应照不再像之前那般慎重得客气而窃喜，她忽然想起昨晚单晓筱的话，于是向应照证实：“你昨天，是不是来找过我？”
应照坦然承认：“我昨天看到微博上的评论，忽然联系不上你，很担心。”
“为什么会联系不上我？”江潭觉得这个情况匪夷所思，她可是个离开网络寸步难行的手机控，纵便有可能因为消息繁多而忽视了其中一部分，也绝不可能弄丢了应照发来的信息。
江潭正疑惑着，忽然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应照还说了“很担心”三个字，不由得脸颊发烧，也不知道自己的心情有没有表现在脸上，赶忙低下头去查看手机。
没有任何新消息，她和应照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几天之前。
“很奇怪。”应照的视力似乎很好，他只向这边望了一眼，便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他猜测道：“可能是被盗号了。”
“但是我还能登陆。”
“那个人知道你的密码。”
“那个人……会是‘落月’吗？”
“我说不好。”应照摇头，却又说：“但如果是其他人，为什么要删除你收到的消息？”
江潭也不得其解，她最后问：“被删除的消息，究竟是什么内容？”
“没什么特别的。我只是发消息想提醒你，上网的时候小心泄露个人信息。”应照显然被这件事情难住了，眼神茫然若有所思。
一部手机被递到应照的面前，江潭微笑着催促他：“先不猜这个了。应照同学，我还没有你的手机号码呢。”
应照怔了怔，随后用双手接过手机，小心翼翼地滑动屏幕，低下头专注地输入电话号码。应照输完后检查了一遍，才将手机递还给江潭。
江潭以轻捧的手势接过手机，她看了一眼屏幕上的新联系人，听到应照说出两个字“对了”，自己那声“算了”却也不适时地脱口而出。
江潭抬起头，两个人四目相对，应照轻扬嘴角，这是在示意她先说。
“算了……”江潭鼓起勇气，把刚刚刹住车的话重新组织了一遍：“明天就又要上课了。你想不想，一起去看一部电影？”
“我想说的其实是，”应照显然被突如其来的邀约打断了思路，但他并没有放弃表达：“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想看看你的QQ登陆记录，也许会有IP之类的信息。”
“可以呀，但这种事又不着急。”江潭生怕自己的勇气一经耽搁就消失殆尽，索性把“落月”、QQ号什么的都丢在一边，催促道：“我们先去看电影。”
应照颇有些犹豫：“但是我还没有搞清楚……”
“你都做完项目了，闲着也是闲着。”江潭继续劝说某个自带“技术宅”属性的男生，并且认真地保证：“记录之类的，你晚点再看也没什么关系。”
“……什么电影？”
“《摩天营救》怎么样？嗯……看时间也只有这部可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