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林然
眼前的墙壁有无数污渍，透过晕黄的灯光，林然可以清晰地看见斑斑血迹，血迹已经结痂，变成黑色，与漆黑的墙壁融为一体，一般人是不会发现的。
可林然发现了，他的视力一向很好的，宝音曾经夸他，“你视力这么好，可以去做飞行员了。”
“为什么是飞行员？许多职业都是需要很好视力。”林然疑惑地问。
宝音偏着头，望向他，“因为我喜欢飞翔的感觉。”
“原来是这样。”
“你替我去实现吧！”宝音搂住他的胳膊。
“好！”
想到这些，林然嘴角不自觉地轻轻上扬，真是个傻丫头！
“哐嘡~”
铁框门响了，凶怒的声音传来，“林然。”
林然闻声转过头，嘴角的笑容因突如其来的打断已经敛去，他没有说话，细碎的刘海挡住了他已然生无可恋的眼睛。
温晴依旧无法相信，面前这个眉目清秀的男生，竟然会拿起菜刀将那么多无辜的生命伤害。
这么年轻的生命，怎么会对世界有如此至深的怨恨！
这次审讯是温晴与秦川一起，秦川坐在她的左侧，已经开始向对面坐着的男子，哦，不对，应该是男生题问了。
“为什么杀人？”秦川问。
没有人回答。
秦川又问：“为什么杀人？”
漂亮的男生依旧不回答。
温晴感觉到身旁的人呼吸声已经沉了，她知道，身边的人已经开始生气了。
温晴看向男生，“你真的仇恨这个社会吗？”
林然抬头，望向温晴，很显然他没想到会有一个女子的声音，眼前的女子面容，让他骤然心跳停顿了一下。
他仿佛看到那个满脸笑容的宝音，他身子向前倾，目光直直地看着温晴，带有明显的兴奋感和激动。
“宝音~”他喃喃道。
尽管他的声音低不可闻，温晴依然清晰可见地听见了那个名字，宝音，是个吗？
温晴抬头，望向林然，“她是谁？”
林然看着与宝音眉眼相似的女子，“她是你啊！宝音。”
温晴顿住了，她感到身旁有一道灼人的视线，她转头，秦川正在看着她，她轻轻摇头，表示自己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你不是宝音。”声音拉回了温晴的视线，“宝音是不会用那种眼神看其他男人的。”
那样的眼神？
温晴看向林然，试探着问：“宝音是你的爱人吗？”
“她是天使。”林然嘴角上扬。
“哦，那天使呢？”温晴试着慢慢引导对方。
林然抬头，望向头顶的白炽灯，他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丝毫未受刺眼的灯光影响。
“上天堂了。”
“天堂？”
林然再次望向温晴，“你知道天堂长什么样吗？”
温晴淡笑，“我不知道！”
“宝音告诉我天堂很美，比这恶心的世界美多了。那里没有伤心，没有难过，没有贫穷，没有疾病，那里的人们和谐相处，没有仇恨，没有报复。在那里，太阳是可以直视的，人心也是可以直视的。”林然说。
说完，林然便不再开口说话了，不管温晴和秦川怎样提问都没能让他说出一句话来。
温晴觉得林然是一个美丽易碎的人，就像这个世界。
林然被带走时，漂亮的双眸望向温晴，“美女，我希望下次审讯，你一个人来就可以了。”说完，嘴角勾起一抹邪魅的笑。
黯淡的审讯室，温晴未看见身旁人暗沉下来的脸。
见温晴与秦川从审讯室出来，宋志诚端着一碗手擀面走了过来问：“怎么样？”
温晴摇头，秦川根本没有理会宋志诚，徒自让办公桌走去。
“我看呀，就别费那么大劲儿了，这种杀人魔就直接移交司法部门进行审判就行了。”宋志诚吸了一口面说。
看着宋志诚的吃相，温晴不禁啧啧，“你这吃相，季老师如何受得了。”因与宋志诚熟识那么就，温晴也开起了玩笑。
宋志诚却一脸傲慢地说：“阿茨最喜欢我这样子吃饭了。”宋志诚现在无疑是一个玄妻狂魔。
面对宋志诚如此的秀恩爱，温晴只好乖乖回到自己的办公桌上，以免被虐死。
“哎，对了，秦川你那个连环盗窃案结了没？”说着宋志诚问坐在一旁的秦川。
与秦川一起负责这桩案子的一位警察说：“不仅结了，还揪出个大老虎。”
“老虎？”宋志诚放下饭盒，“现在贼的等级都升级了，动物园的老虎都偷！”
一旁的高霖喝了一杯水，听见宋志诚的话，差点没喷出来，高霖笑着说：“小宋啊！怎么现在脑子越来越不灵光了。”
“难道不是吗？还是老虎现在已经成了有钱人家的宠物了，于是这个盗窃贼就将其偷走了？”宋志诚一脸茫然。
宋志诚说完，顿时引得办公室一阵大笑，温晴也跟着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只有秦川依旧冷淡着脸面对着电脑。
那位警察实在看不下去了便在他耳边说：“这个盗窃犯，偷的其中一家是省里的某位高层……现在已经移交检查院了。”
“原来如此！”宋志诚顿悟，“那这个盗窃犯也算立了一大功，也算是我们瀚霖反腐第一人呐！”
大家被宋志诚的幽默再一次打败。
下午时分，温晴提议再审一次林然，由她自己一个人。
“想审你就审吧！”秦川说。
于是，隔了几个小时，她与林然再次见面了。
温晴刚一坐下，还未来得及开口，坐在她对面的林然便先开了口，说：“我等你好久了。”
温晴笑，“哦，是吗？”
“我能知道你的名字吗？”林然问。
“温晴。”
“温暖而晴明。”
“是的。”
“你呢？”温晴问。
“你那里不是有吗？”
温晴说：“我想你亲自告诉我会比较好一点。”
“我要是不告诉你呢？”
“你会的。”
“哦？”林然饶有兴致地看向温晴，“为什么？”
温晴看向林然，“因为你让我来了。”
林然将背向后靠，“你喜欢他吧！”
“啊？”温晴不明所以。
“你喜欢上午一起来的那个警察。”
温晴这才明白过来，他说的是秦川，脑海突然闪过那张淡漠的脸，她像被人突然窥了心事，说话结巴了起来，“没……没有，我们只是同事。”
眼前的女子紧张起来，像极了宝音，林然望着温晴出了神，“你真的很像宝音。”
“宝音，她是谁？”温晴本来还想着怎么将话题引到这上面来，没想到林然自己倒提了出来，温晴相信，宝音一定是打开林然的那把钥匙。
“她现在好吗？”温晴问。
林然摇头，“她告诉我她很好很幸福，我不知道她是不是在骗我，她总爱对我说谎。”
温晴发现林然的神色变得忧伤了起来。
“她什么时候告诉你的？”她问。
“昨夜，在梦里。”
“那她现在在哪里？”
“她死了。”
温晴诧异，“她是怎么死的。”
林然的脸突然变得阴沉了起来，那阴沉里有仇恶与哀伤的基调，“她是被人杀死的。”
“被什么人？”
“被全世界的人。”
温晴小心翼翼地问：“你能具体给我说说吗？”
两秒钟的寂静。
“她高高地坐在那里，她想俯视这个世界，看看这个充满柔情的世界，可底下的人们却让她跳下来，他们谩骂，他们拿着手机拍照，他们希望她纵身一跃，嘭地一声，她坠了下来，溅了他们一脸血，他们没有去擦，他们高兴地鼓掌欢呼……”
林然的一生受人支配，那个他称之为父母的男人与女人，每天像一把利器一样将他身上的价值一点一点地往下刮。
他们逼他学最厌恶的商学院，最厌恶的钢琴。
他们从未对他笑过，永远只有谩骂与殴打，他曾无数次想结束掉自己没有灵魂的生命。
那是五年前的事情了。
林然坐在学校的天台上，他低头望着如蝼蚁般渺小的人群，他透过密密麻麻的人群与车辆，试图寻找一个落脚点，以便不会砸到其他人和损坏其他物件。
最后他看中一个花坛的一个台阶，按照他用物理学的推论，头部可以精准地落在台阶上。
他一点一点地侧身，往着他计算好的角度靠近，他已经毫无留恋，没有理由寻思，也没有理由活着，如此而已。
他在家里的客厅茶几上，留着这样的话语。
“你要死吗？”一个悦耳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林然顺着声音转过头去，女孩睁着大大的眼睛望着自己，林然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眼睛。
突然，林然觉得身体像是被某种东西强烈地击了一下，在此之前，他从未有过这样的感受。
头顶的日光等突然闪了一下，将林然从回忆里拉了回来。
温晴也从林然的故事里，醒了过来。
林然看向温晴，笑着说：“温警官，今天的故事就讲到这里，我累了！”
温晴点头，“好的，那等你休息好了，我们继续聊。”
温晴一从审讯室出来就往秦川的办公桌走去，她走到跟前问：“林然的父母呢？”
秦川抬眸，“没联系上。”
“该不会？”温晴很不情愿有这样的猜测。
“很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