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那年今日此门中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阳春四月，整座武当山已彻底摆脱了凛冬的严寒，晨间第一缕日光越过东边的山腰照进玉虚宫院子里的时候，宫殿前院子的正中央，那棵巨大的开满桃花的大桃树，在阳光的映衬下，将整个院落都染成了粉粉的桃花色。

偶尔一阵微风拂过，整个院子便下起了花瓣雨。

在这花瓣雨中，一位身披道袍，手提一把竹蓝的道姑正徐徐穿行于这粉色的桃花雨之中，道姑用一张白色纱巾蒙面，眉若柳叶，肤白如雪，乌黑的头发与道袍上长长的袖摆一起随着微风轻轻摇动着。

跟在她身后的，是一位年约五六岁的小女孩，小女孩有些吃力的踏着小碎步紧跟在这名道姑身后，生怕跟丢了。

“仙儿，再不快点，祭祀九天娘娘的时辰就要过了。”道姑停下了脚步，转过身半蹲了下来，面带微笑地朝小女孩张开了双臂：“来，娘亲抱。”

小女孩加快了脚步，一头扎进了道姑的怀抱中，道姑抱着小女孩又加快了些步伐朝大殿内走去。

这时，一只小脑袋从那棵开满桃花的大桃树的主干后面微微探出了一半，两只瞳色不一样的眼睛看着道姑抱着小女孩走进了大殿，大殿的正门上悬挂着一个大匾额，匾额上用镶金字写着“武当玉虚宫”五大个字。

道姑抱着小女孩走进了大殿，来到了一尊巨大的神像面前，道姑将小女孩从怀里放在了地上后，便开始从竹篮子里取出一些点心和水果往神像前的贡桌上摆。

待贡品摆放完毕后，道姑解开了脸上的白色纱巾，露出了一张如天上仙女般精致的面容，这张仙女般的面容虽然没有任何表情，但其眉目间，嘴角间，无不透露着一股来自母亲的慈爱。随后她拉着小女孩一同跪在了神像面前的蒲团上，潜心的祈祷起来。

这时那颗大桃树后面的小脑袋又出现在了大殿的门后面，一对异色瞳孔的眸子眨巴着看着跪在神像面前祈祷的道姑与小女孩。小脑袋正看的出神，道姑忽然转过了头，面带微笑地朝这颗躲在门后的小脑袋招了招手。

“来，过来。”这笑容温柔，仿佛四月的微风。

由于被发现，小脑袋哧地一下就缩进门后面去了，片刻，小脑袋又试探着从门后面重新伸了出来，道姑仍然微笑着朝小脑袋招手。

“来，快过来。”

这时小脑袋才慢慢的将身子从门后面挪了出来，只见这是一个年约六七岁的小男孩，小男孩身穿一套不太合身的小道衣，皮肤有些黝黑，一头乱糟糟的头发胡乱扎成一个团束在头上，乍一看，还以为是个没有人家要的小孩子迷失了方向流浪到此处的。

在道姑温柔的召唤下，小男孩慢慢挪动着步子小心地靠了过去。道姑伸出手轻轻抚摸了一下男孩的头。

“听太爷爷说又收了个小徒弟，想必就是你吧？”

小男孩那双异色的眸子紧紧地盯着贡桌上像桃花一样漂亮的点心，对道姑的问话并没有做任何回应。

“你叫李无衣，对吗？”

小男孩仍然盯着桌子上的点心，没有回应。

“想吃？”道姑顺着小男孩的目光看了一眼贡桌上的点心。

小男孩眼睛里突然有了光，使劲地点了点头。

“这是给九天玄女娘娘祭祀用的贡品，可不能给你吃的。”

小男孩眼睛里的光又暗下去了。

“不过我听太爷爷说把新收的小徒弟放在玉虚宫，便专门给你带好吃的来了。”道姑转头看向了身边的小姑娘，轻声道：“仙儿，去把糕点拿过来。”

听到母亲的吩咐，这个叫仙儿的小姑娘从身边的竹篮子里拿出了一只漂亮的木盒子，一只纤细的小手把这只精致的木盒子举到了小男孩跟前。

“给。”小女孩语气娇羞。

小男孩看了一眼小女孩的那双和母亲一样漂亮的眸子，随后从小女孩手中接过了木盒子。小男孩打开木盒子，看见里面排列整齐的放着六只颜色不一样的点心。

小女孩歪着头看着面前抱着盒子的小男孩：“娘亲说这是六种口味的点心，每一种颜色代表了一种不同的口味，你尝尝看。”

小男孩拿出了一只紫色的点心，将这枚点心一整个全部塞进了嘴巴里，点心将小男孩的两只腮帮都撑的鼓鼓的了。

“娘亲说紫色是桂花口味的，好吃吗？”小女孩眼神充满期待的望着小男孩，她希望从小男孩嘴巴里听到“好吃”两个字。

然而点心将小男孩嘴巴塞的满满当当的，他并不能说出小女孩想要听到的那两个字来。

他只能一边用力的咀嚼着嘴巴塞的满满的糕点，一边使劲的用点头来回应小女孩的问话。

“小心噎着了。”小女孩忙去桌子上倒了杯水给小男孩送了过来，小男孩从小女孩手中接过茶杯，咕噜噜一口将茶杯里的水全部灌进肚子里去了，随后又捡了一块绿色的糕点塞进了嘴巴里。

“好了，仙儿，我们该回去了。”道姑从蒲团上站了起来。

小女孩蹦跳着跑回到了道姑身旁，伸手去拉住了道姑的手。

道姑转身摸了摸小男孩的头，语气温柔：“小无衣，我跟仙儿过些日子再来看你。”

小女孩也将头转了过来，用她那双跟她娘亲一样美丽的眸子冲着小男孩笑了笑，朝小男孩挥手：“无衣哥哥再见。”

小男孩缓缓的抬起手臂，轻轻地挥了挥，终于开口说了两个字：“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