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对自己没有十二分把握的病轻易不给治,不把病耽误在自己手里
也有母亲治不了的病。一个姑娘圆脸、高大、漂亮,看上去很健康的。母亲号完脉,将姑娘的妈拉到一边说,我治不了这病。现在我知道,这是白血病,那时没有化疗和放疗,更没有干细胞移植,无论中医还是西医都没有把握。
母亲对自己没有十二分把握的病轻易不给治,不把病耽误在自己手里。但对于治了一圈治不好,病人苦苦哀求“死马当活马医”时,她并不是拿不出办法。她有个柜子专门装一些特殊药,其中毒药居多。她用这些药就是“以毒攻毒”,往往内服、外敷,还有许多禁忌。我记得药里放红汞时,她就告诉病人绝对不能吃小米饭,到现在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自从西医东进后,中国就与别国不同,有了治病上的中西医选择,又有了医疗事故一说。由于追究医疗责任的标准是西医的,中医的理论与西医是“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为了自保,中医通常会先让西医下“死马”鉴定,然后再“死马当活马”治。如今人们在攻击中医时说中医不能治急症、重症,因此不是主流医学。这种观点我不认同,这是拿结果当原因说。如果中医院每天都像西医院死那么多人,死亡证明怎么写?医疗官司怎么打?西医居医界领导地位,我的工作经验是遇事先用领导说的办法,等领导的办法不好使而他再拿不出办法时,我再悄悄地用我的办法。如果你批评我为什么不在领导拿出办法之前用我的办法,结论是我无能,我会认为你是从外星球来的。
既然西医一统了诊断权,于是母亲常劝病人先去找西医治,其实就是要西医的诊断。如果病人不肯去找西医,或找了西医没治好又回来了,母亲才肯下猛药,用中医的方法治疗。中医在治病上力求四平八稳的做法,以前我以为是我母亲的个人做法,后来才明白这是中医人的共同做法,这不是中医的无能,而是中医的无奈。如今,同是西医院,如果遇到治疗风险大的病人西医也推诿,好多病人就是在不停转院的过程中耽误了抢救时机。
正因为这样,在中国大地上经常会发生一些让人匪夷所思的治病故事。我有一个朋友,他女儿在5岁时得了肾病,在当地医院治、到省院治,最后到北京长年住院治。这些治疗只是为了延缓孩子的病,为的是能坚持到12岁可以换肾,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办法。为了给孩子治病,他倾家荡产、负债累累。为了让他散散心,能找到他时,我们就请他出来吃点饭,喝点酒。他总是一杯酒下肚就伏在桌上哭。众人给他捐钱,给他揽活,想法增加他的收入。大家认为他会让这个病孩子拖垮的,应该另做打算,就推举我去跟他谈。我小心翼翼地跟他说,这个孩子也算是治到家了,再生个孩子吧……没容我把话说完他就急了,表示绝不放弃这个孩子另做打算。我只有叹气,无可奈何,等待最后悲惨结局的到来。可就在这时,事情发生了一个戏剧性的转变。我们当地的一个老头,祖传一个方,只治肾病中的一种类型,我这个朋友在“有病乱投医”的心理支配下就给孩子用上这药了。结果这么大的一个病,就像治个感冒似的就好了,好得让人难以置信,什么后遗症都没留。后来我看到这个孩子不仅健康,而且顽皮。我问这孩子怎么比别的孩子活跃?她父亲说,这孩子小时候整个接受的是医疗教育,也算是特殊教育了。
西医现在虽然是“大医生”,但其医术也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难道大地上生长出的只有西医是苗,中医就是应铲除的草?官僚主义便是在学术界也会自发地生长出来。
出差住店经常能遇到外出求医的人,高度的紧张、巨大的精神压力,往往使他们无心顾及别人。有一天半夜,我爬起来,拉开灯,对同室另一个女人说:“你起来吧,反正你成心不让我睡,我就不睡了。你说,你这么大声唉声叹气是怎么了?”她说她第二天就入院开刀,心里十分害怕。我忘了她是什么病了,反正她说完她的病,我说你这病也用不着开刀啊。然后我给她出了个什么招,第二天分手各奔东西,也就忘了这事。
几个月后她给我来封信,说按我说的办法把病治好了,高兴得不得了,特地告诉我一声,说我是她的贵人,把我赞得神乎其神。我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是怎么回事了。
我在街上遇到一个几个月未见的朋友,问他这几个月做什么去了?他说治病去了,得了白血病。我惊讶地看着他,怎么也看不出他是白血病病人。他说他住进了天津血液研究所,医生说他至少也得做4个疗程的化疗才能使病情稳定。在第一个疗程中,他不停地收集信息,并进行全面分析。第一个疗程一结束,他就不告而别,从医院逃跑了,独自跑到从研究所听来的一个中医处吃上了中药,把病治好了。他得意地说,他没花多少钱就把病治好了。看他治白血病竟像治个普通病,不由得想,如果他是个西方人又往哪里逃呢?中国的事真是有意思。
我认识一位老医生能治癌症,前年去世了。我曾亲眼看他把我朋友父亲的肺癌治好了。他的治法是前胸后背敷药带喝药。朋友的父亲开始不信,不肯用药,朋友跪在地上举着药不起来……病治好后,医院说一定是诊断错误,不可能是治好的。朋友的父亲气坏了,要和医院打官司。他说,照这么说,我对单位说我得癌了不成了欺骗组织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