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关关

江夏打开房门，按下客厅的灯。老肖在门外没有直接跟进屋，问了一句：“可以进吗？”江夏正要随口一答，猛一抬眼看见早上擦鼻涕的纸巾还堆在餐桌，睡衣一半被丢在沙发上，另一半垂在地板上，兵荒马乱的那一幕如走马灯一样在她脑海里又过了一遍。

“你，稍等一下。”她从屋里探出半个脑袋，倏地又缩了回去。

老肖心知肚明地靠在门侧墙壁上，鼻子又痒了起来，“丢一卷纸给我行吗。”他冲屋里喊了一声。楼道里刚刚暗下的感应灯又亮了起来位，一卷卫生纸准确地冲他丢过来，被他一手接住，蹲在地上开始擤鼻涕。

江夏用最快的速度把客厅的个人物品抱回卧室，掩上卧室门，打开空调，终于可以拉开大门放肖湛昀进来。她一个转身又冲到厨房里烧了壶开水，想起肖湛昀的鞋子可能也湿了，翻了半天鞋柜，也找不出一双合适脚码的棉拖鞋。

老肖看着满屋子乱跑的江夏，觉得有些好笑，直接脱了鞋袜，光脚走了进来。

泡泡咕嘟咕嘟地从壶底冒上来，老肖一把提起水壶倒进装了感冒冲剂的杯子里，搅拌了两下，江夏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举起杯子一饮而下。

“不烫吗？”江夏问了一句。

“还好。”老肖的鼻音神奇地消失了。

在等待王波返回的时间里，老肖把查到的神秘私信者的信息告诉了江夏。

关关，一名十六岁的职高学生，在某个直播平台做游戏主播，和周燕红不是同一个平台。虽然注册的性别显示是男，直播时还特意使用了变声器雌雄莫辩，但老肖扫了一眼她的直播视频，心里有七八分把握这是一个女孩子故意混肴视听，但是在看到本人照片的那一刻，他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中。

照片里是一个身材瘦弱的孩子，看起来比16岁要小得多。短发，窄长脸，皮肤白皙，眉毛浓黑，一副黑框眼镜下细长的双眼里没有任何神采。穿着高领毛衣缩起肩膀站在几个同龄人旁边，似乎努力想让自己隐藏起来不被人发现。

“这是女孩子……吧。”江夏迟疑了一下。

“恭喜你。”老肖面无表情地回答，“猜错了。”

直到查到这个叫关关所有官方信息指向一个结果，老肖才不得不承认有时候想得太多，也不是什么好事。关关确实是一个男孩。

“单亲，父母离异，跟着妈妈生活。他妈妈两年前再婚过一次，有个同父异母的妹妹，不过后来还是离婚了。关关现在是经南职高一年级学生，住校。我查了和你通讯的ip就是这个学校机房的地址。”一个普通人可以查到的社会记录，只有档案里那一页薄薄的纸，毫无生动可言。

“不过根据他的上网记录，我怀疑他经历过家暴，或者可能是性侵，而且，很大可能是来自继父。”老肖不紧不慢地说出这条消息，就见江夏紧紧蹙起双眉，又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作为社会新闻记者，即使见过那么多人间悲剧，仍然无法让她变得无动于衷。

“还有，他可能对有性别认同障碍。”老肖又补了一句，江夏低下头又仔细看了手机里的照片。“这都是你通过他在网上的信息查到的？”

老肖没说话，这个年代，想保留隐私的唯一办法就是远离互联网，只不过几乎没有人能做得到。

两人正在讨论关关和周燕红相识经过的时候，门铃响了。

老肖抢在江夏起身前蹿到门边，迟疑了半秒，拉开房门，门外的王波一脸冰冷地盯着他，老肖顿时觉得喉咙一紧。定睛再看，王波又换了一副什么都没发生过的神情走了进来，在江夏面前停下，自己拉开一张椅子坐了下来。

不知道什么缘故，江夏觉得今天见到的王波和之前的感觉不太一样。

“在我们今天谈话之前，我需要和你说明一件事情，听完之后，你再决定，是否要和我们继续合作。”王波的脸上笼罩着一种难以言明的……羞愧？江夏不太相信自己眼睛捕捉到的这层信息。

老肖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王波的身后，他似乎没料到王波把这番话说了出来，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坐回了之前他那张椅子上。

江夏忽然觉得眼前这一幕十分诡异，几个月前两人和她交谈的局势似乎完全扭转过来，现在她才是掌握着决定权的那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