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嫌隙
成一鸣夫妇离开以后，江夏开始动手整理母亲的遗物，这些随身物品都是之前江夏从家里带来的，本身数量也不多。江夏一件件收在纸箱里，从火化了母亲的遗体之后，她似乎没有什么特别悲伤的情绪，好像一个早就知道的消息终于落了地，她甚至觉得有些羞耻，自己已经在脑海中排练了无数次这一天的到来。
突然，她的手指顿住了，在一件母亲衣服的口袋里，她摸到一个硬硬的长方形物体，掏出后发现是一个棕色革面的笔记本，她隐约觉得有些面熟。本子封皮的革面已经开始脱落，颜色变得斑斑驳驳的。她翻开第一页，顿时愣住了，这是她父亲生前的日记本，关于这个本子的回忆一下子涌上心头。这本日记当时被她藏在自己的枕头夹层里，被母亲在打扫房间时翻了出来，盛怒的母亲当着她的面把日记本扔出窗外，还一个劲地数落她不认真学习。母亲碎碎念的埋怨像针一下一下刺在江夏的耳朵里，她在心里默默地哼着父亲平时爱哼的歌，好像这样，自己就听不见母亲的话。
日记本的内页已经泛黄，纸张上还有被弄湿后的干涸的痕迹，有些钢笔字已经晕开，江夏心里突然觉得堵得慌。她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又把它从父亲遗物中取出来，这么看起来就是母亲自己带来的了。
江夏不记得当时自己有没有去找过这个日记本，她似乎把这段不太愉快的童年回忆封存了起来，以至于父亲的日记里写了些什么也全然不记得了。
她默默地盘腿坐在了母亲曾经躺过的床上，打开了日记读了起来。
父亲的日记大多寥寥数语，半本日记很快就翻完了，江夏的脸色变得古怪起来。她眯起眼睛回忆了一下，又掏出手机，打开手机相册找到了一张翻拍的图片，仔细看了看，又一次拿起日记，翻到几处自己用手指压住的位置，眉头越皱越紧。她索性把手指抽了出来，继续往后快速翻了几页，直到看见了这篇日记的最后一页，也就是她父亲跳河的那一天。
4月17日星期四
今天小夏有考试，我晚上早点回来，给她带点她爱吃的菜。有些事，是该考虑放下了。
江夏一直不相信父亲会自杀，如果不是王，肖二人带来那段尘封已久不为人知的往事，她是不会接受这个结论的。考虑到父亲的性格，他在承受了那么大压力和自责的情况下，不和家人吐露也是正常。但是现在，江夏发觉自己最初的猜测根本就没有错，父亲的确不应该是自杀。
那么，带给她那个误导信息的……究竟是因为什么？
这时，放在床上的手机嗡嗡嗡地振动了起来，看着没有显示姓名的未知来电，江夏犹豫了一下，她还没想好怎么隐藏自己的情绪，在电话即将被自动挂断的最后一刻，她还是接了起来。
“江夏，我是肖湛昀。”对方的口气里也有一丝犹豫，似乎对这个电话被接通有些手足无措。
“嗯，我有些事情耽搁了，所以一直没和你们联系。”江夏只想快点打发掉这个电话，电话后面到底藏了什么人什么事，她现在没有心思分辨。
“你母亲的事情，我们都知道了，你要节哀顺变。”肖湛昀的语气难得严肃，还透出一些惶恐，似乎对于自己在这个时间来打扰她非常紧张。
“哦，还好，事情不算突然，我有心理准备，只是这两天在整理后事，所以……”江夏摆明了态度不太想和他们继续对话，她现在需要一个人好好静一静，把脑袋里的疑团找到迷宫的出口。
“我知道你现在需要一个人静一静。”王波从老肖手里接过电话，关闭了扩音外放，他本来在见到江夏的那一天告诉她一件事情，但从电话中江夏疏离的口气中他读出了……厌恶。“但有些事我还是想告诉你，哪怕你现在不太信任我们。”
江夏愣了一下，她没料到王波这么敏感，“什么事？”
“虽然现在说未必很合适，但我不想再拖。之前我们带给你的你父亲那份遗书，应该是伪造的。”王波言简意赅，心里却是一阵轻松。
“呃……”江夏一下子不知道是不是该装作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反而慌了神，不知该怎么接下去。
“你果然知道了？”王波对江夏这两天避而不见的态度，和刚才这通电话里的一反常态的语气终于找对了原因。
“你知道是假的，为什么还告诉我。”江夏随后问了一句，注意力却没办法集中在电话上。老实说，她没有什么精力应付眼前的这位，她需要在五点钟之前退掉这间病房，还有一些手续要办。没有合理的理由，她绝不可能再继续信任他们。
“如果我告诉你我也是被骗的，你信不信？”王波苦笑了一下，他自己都觉得这个说法经不起推敲，但事实就是如此。作为执行者，他并不能质疑上级欺骗的动机。
江夏没料到得到这样一个答案，一时找不到破绽，但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合情理，追问一句，“那你告诉我，你是怎么发现遗书是假的。”
“我们的通话很快就会被记录，我建议我们当面谈。等你忙完你母亲的事，我们去找你。”王波看着老肖做出倒计时手势迅速挂断了电话。看老肖的脸色，对自己关闭电话免提有一丝闹别扭的情绪。王波在心里叹了口气，这孩子，总是担心自己藏着私心吗？看样子，之前那件事还是没放下。
“自杀的案子，你查得怎么样，有没有什么困难？”王波的口气一缓，得顺着这位的毛捋一捋。
老肖没料到他这么快就问起之前交代的任务，神色间多了些惴惴，“坏消息。去年到现在的自杀案件呈现无规律分布，有200多起自杀成功的案子，我只能在私下进行，不能调用局里过多的资源，如果一宗一宗查，我估计得需要两个月以上。”
“哦。”老王也没有太吃惊，当时他自己粗略估计了一下，即使有其他实验者参与了净化项目，如果参考韩岳参与项目到其跳楼间的时间长度，到现在未必有相同的后果出现，只是，现在陈露也死了，要想知道到底有没有其他实验者，似乎变得更加困难。
“哎，我说，我这还有好消息，你要不要高兴一点？”老肖看着王波也没责怪自己，反而有些不乐意，自己故意欲扬先抑了一下，结果倒好，对方完全不为所动。
“你还有好消息？难道有其他发现？”王波看着他一脸邀功的模样，觉得有几分好笑。
老肖看着王波一副泰山压顶面不改色，不禁泄了气，老老实实地说，“我查到了一个消息，韩岳好像在一些直播平台私下招募志愿者试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