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哭不出来

在这片闹市区打车尤为困难，司机一看去的方向要折回一片景区，基本摆摆手就走了，江夏走出了大约八百米开外，好不容易拦住一辆刚下游客的出租车。司机嘟嘟囔囔地说，这个点本地人还往这里扎堆凑什么热闹。江夏小心翼翼地顺着司机的话说了一会儿，终于把师傅的脾气捋顺了，开开心心用本地话和江夏聊了起来。

眼看快到江夏的小区，江夏口袋里的手机突然振动起来。江夏掏出手机不经意地扫了一眼，瞳孔突然收缩，车子正好驶过了一个减速带，江夏的手随着车子抖了一下，手机掉在了前车座的缝隙中。她努力想把手伸进座位的夹缝中，无奈周身发抖，无法自已。

“小姑娘，怎么了？”师傅突然觉得身后的安静有些瘆人，不由自主地看了一眼车后镜，发现江夏正弯下腰弓着背，身体在微微的颤抖，本地人的热心肠又浮现了，担心这姑娘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师傅，不好意思，麻烦您调个头，我要换个地点下车。”江夏的声音变得有点沙哑，她终于够到了手机的边缘，用两只手指头把手机夹了起来。

司机心里有些不乐意，这么晚了，他很快就要交班回家了，要不是江夏这个地址离他交班的地方比较近，他怎么也是不愿意在码头那一段拉客的。

“师傅，实在不好意思，我妈，我妈在医院。”江夏的脸色铁青，她想拨通母亲主治医生的电话，手指却一直使不上力，按错了好几次号码，删除了一遍又一遍，心中彷佛有一簇火苗，四肢以下却是冰冷。

师傅没有说话，脚下加了点力在油门上，车速立刻飙升，掉头转向另一条路驶去。

江夏花了两天的时间处理母亲的后事，这两天她的脑袋一直是浑浑噩噩的。母亲自从患病性格变得越来越古怪，话也是一天少过一天，如果不是成一鸣当时听她说起感觉不对，可能病情还会恶化很久以后才会确诊。这个病的后期是需要有人照顾患者的，江夏并不是想逃避这个责任，只是母亲把她当陌生人一样，一旦单独相处就会大叫大嚷，甚至摔东西自残，最后她只好选了一个靠近医院的专业疗养机构，将母亲安置其中。

“她走得很安详。”医生当时见到发丝凌乱的她，宽慰了她一句。医生知道，通常没有赶上老人最后一面的子女，总会觉得自己亏欠良多，彷佛最后那句话就是专门留给TA的一样。只是她母亲这种病，记忆力和理解力退化，生活完全无法自理，最后能走的体面已是不易，家人通常很早就被告知要做好心理准备。

成一鸣带着太太陈晓丽最快时间赶到了疗养院，见到江夏，反而不知道说些什么。江夏母亲的病情，成一鸣一直有关注，大约也知道恶化的速度很快，只是没想到连患病后平均八年的寿命也没熬到，倒像是自己想早早放弃，不愿意再争取一样。最后倒是江夏安慰他俩，说自己早有心理准备。

护理人员告诉江夏和成一鸣夫妇，那一天老太太一反常态地很配合护理人员的安排，还专门去院子里晒了会太阳，虽然依旧是一言不发，却难得对着他们笑了一下，就是这一笑，反而让医护人员卸去了警惕，晚上查房才发现老人已经没有呼吸了。

“想哭就哭吧。”晓丽姐担心江夏憋在心里，把她揽在怀里说道。当年她见江夏第一面的时候，还是因为她发现自己给成一鸣打包的晚餐被他不知道送给了谁，年轻地她气鼓鼓地和恋人闹别扭，百般无奈的成一鸣只好远远指了指蹲在地上吃盒饭的江夏。

江夏把头靠在晓丽姐的肩膀上，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我真得哭不出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