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谁说得是真话？

江夏的父亲江启山是一名刑警，年逾四十才生了女儿，江夏出生在六月的傍晚，欣喜的父亲看着满眼的夕阳红倒映在江面上，一时间想到“生如夏花”，就给江夏取了这个名字。在江夏13岁的时候，有一次父亲执行特殊任务彻夜未归，江夏和母亲等了两天之后找到父亲所在的分局，结果被告知行动一天前已经结束，相关警务人员都已经解散，从此父亲音信全无。三个月后，公安局叫江夏的母亲去认一具在江中打捞起来的尸体，因为在江水中泡的时间过久，尸体已经腐烂到完全无法辨认，仅从衣物中确认那是江启山离开家的最后一天所着。“当时的技术不足以做DNA鉴定，这个我可以理解，但是我不能理解一具没有外伤的尸体被警方断定是自杀。”江夏脑海中浮现处她偷偷躲在验尸房门后看见的尸体，浮肿的宛如吹起的气球，面容模糊，躺在冰冷的停尸台上。她的母亲当场就晕厥过去，江夏被父亲的同事拉离了现场。

“我父亲在之前没有任何迹象表明他会自杀，警方也找不出什么线索，最后就告诉我们他是自杀。”江夏的眼神一凛，“他们总是喜欢用这种方式处理他们解决不了的问题，而隐藏自己的无能。”江夏永远无法抹去心里那个倔强的少女在同学的流言蜚语中毅然挺直后背走出校门的影像，她告诉自己不需要同情和安慰，她要的是真相，这个信念一直坚持到今天。亚麻桌布的一角被她的手指紧紧拧成了一缕，右手指头抽搐的痛感提醒她要打起精神对付对面的这个人。

“江小姐”，程铮放缓了语速，用平稳的声音来缓和气氛里一丝萧肃，“我现在能理解你为什么这么执着的要调查韩岳的案件，不过和你父亲的情况不一样，韩岳确实几个月前就流露出自杀的迹象。不，不是迹象，是计划。”

程铮说，当时韩岳在A国找到他是看到他和导师的关于基因研究的文章，“他想知道自己是不是自身基因存在缺陷，并且有遗传风险。”程铮还记得当时韩岳遭遇到他导师第一次拒绝的时候毅然决然每天登门拜访，“他真的很固执，或者说，坚持，不达目的决不罢休。实际上我导师是个基督教徒，非常反对通过基因筛查对胎儿进行干预，我们更多的是关注基因本身携带的，呃，信息性。”程铮小心地挑选用词，简略地说出自己终于被韩岳打动，帮助韩岳完成一次全基因自查。“我接下来告诉你的信息涉及韩岳个人隐私，如果可以，不要写进任何报告可以么？”

江夏犹豫了一下，把想说的话咽了下去，点了点头，打算听完再说。

韩岳检查的结果给了他当头一棒，他属于少有的基因有严重缺陷的人群，不仅是他的子女会百分一百遗传他的基因缺陷，而且很大几率上会患有遗传性罕见病。但是韩岳自己却属于一个生物学上的奇迹，他竟然一直没患有任何重大疾病，或者说他从小到大基本没生过什么病，但是未来并不乐观。“所以那时候他邀请我加入他的团队，让我一起参与。”程铮非常言简意赅的跳到了这个结论，关于他自己和韩岳的私下约定，他尚且不想和别人说起。

“韩岳的项目在最近半年陷入僵局，不是因为项目本身，而是在活体实验部分。他久久拿不到官方的审批，精神压力非常大，很长时间无法睡眠。因为我在A国是持有执照的心理咨询师，所以非官方的，韩岳希望我帮他进行一些心理辅导。“程铮这个部分的说辞基本同他和警方说得差不多，由于韩岳过于执着给自身带来的精神压力，而他对于韩岳的影响力又有限，“他并不是那么容易接受心理医生建议的人，我只能帮他提供一些安眠的药物和心理纾解。”程铮叹了口气，作为专业人士，韩岳是他见过少有的执著的工作狂。“几个月前，韩岳告诉我他和律师准备了遗嘱，这很反常。”

程铮记得韩岳一直是很不屑提前立遗嘱的作法，他觉得儿孙要是为了遗产打成一团，那也是命数。“钱就是病毒，子孙们就该同仇敌忾击退病毒或者被病毒侵蚀。老子干嘛要在生前帮他们分好钱杀好毒啊”，韩岳大笑着和程铮说出这番话还被程铮反驳，“谁叫你没事整那么多钱祸害子孙。”韩岳收起了笑脸，很认真的对程铮说，“我真的非常后悔做到今天的地步，如果我能和以前的自己对话，我一定会告诉自己在五年前就收手。不，是干脆不要开始。”

“我当时以为他在开玩笑，但是后来他的表现越来越奇怪。有些我听说的项目他很快就都关闭了，只聚焦在这个供药系统的项目上。“程铮停了下来，他在犹豫要不要带出韩岳执着的原因。

“是因为他女儿么？“江夏看出对方的犹豫，思索了一下，还是说出了这句话。

程铮的嘴角微微咧出了一个弧度，他果然没有猜错，陈露是江夏背后信息的提供者，之一吧。

“看来你知道的不少，这不可能是韩岳告诉你的吧。”程铮盘算着探一下江夏到底知道多少。

江夏有些尴尬，用手握住拳放在嘴边咳了几声，然后吸了一大口奶茶，红茶的淡淡苦味中渗出醇厚的奶香，江夏用眼神传递了对程铮的赞赏，这个人看起来不苟言笑，但从他换了一身休闲的衣服赶来赴约，似乎还是很在乎和她的会面。江夏决定不兜圈子，把之前陈露怎么找她，以及她和陈露谈话的内容都和盘托出。只是没有提到陈露那栋别墅的存在。

程铮用手指敲了敲桌边，“有几个信息我纠正一下，第一，韩岳的二女儿确实有病，但不是和她姐姐一样的病症，她患的是烟雾病，简单点说就是脑补缺血，治疗需要进行脑部手术，但她太年幼所以韩岳拒绝了手术，改用药物。目前最有效的药物还在实验阶段，副作用不可估量，这是韩岳投入精力做供药系统的原因，有了供药系统的精准定位和监控，哦，看来你不知道这个系统有监控的功能。总之这是韩岳呕心沥血三年的原因。第二，陈露故意说错了一件事。”江夏错愕的看着程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