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记》的现代阐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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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礼乐之情实别异

通过《礼记》对礼乐内涵和功用的描述,可以领略到礼乐之间的情实差异。

1.乐由中出,礼自外作

乐活动于内心,礼发动于外貌,所谓“乐也者,动于内者也”(《乐记》)。乐反映内心的感情,而这种感情是不可以改变的;礼反映社会的伦理,这种伦理也是不可移换的,“乐也者,情之不可变者也。礼也者,理之不可易者也”(《乐记》)。乐从内心发出,显得平静;礼在外表兴作,具有文饰,“乐由中出,礼自外作。乐由中出,故静;礼自外作,故文”(《乐记》)。

2.乐者为同,礼者为异

礼乐的学说包涵着人情,“乐统同,礼辨异”(《乐记》),乐的功用在于统一、协同人们的情感,而礼的功用在于辨别身份的差异。“同则相亲,异则相敬”(《乐记》),情感和同就能互相亲近,等级差异就能互相尊敬。乐用来陶冶内心,礼用来规范举止。礼乐交互作用于内心而体现于外表就会形成愉悦、恭敬、温和、文雅的品格,“乐所以修内也,礼所以修外也。礼乐交错于中,发形于外,是故其成也怿,恭敬而温文”(《文王世子》)。盛大之乐与天地具有同样的和气,盛大之礼与天地具有同样的节序。有了和气,万物才不丧失生长的本性;有了节序,才能按时祭祀报答天地生成万物的功德,“大乐与天地同和,大礼与天地同节。和,故百物不失;节,故祀天祭地”(《乐记》)。礼依据天地万物的品类殊异、尊卑差别而实行,乐依据天地万物流动不息、和合化育而兴作,“天高地下,万物散殊,而礼制行矣。流而不息,合同而化,而乐兴焉”(《乐记》)。乐贵在和同,遵循圣人的精神而顺从天道;礼重在区别事宜,遵守圣人的精神而顺从地道。所以圣人作乐来顺应天,制礼来配合地。礼乐昭明完备,犹如天地各尽其职,“乐者敦和,率神而从天;礼者别宜,居鬼而从地。故圣人作乐以应天,制礼以配地。礼乐明备,天地官矣”(《乐记》)。

3.礼乐之器文与情实

礼乐的载体之器以及表现形式均不一样。钟鼓管磬等乐具和雉尾、笛形的六孔籥、盾牌、巨斧等舞剧,是乐之用器,屈伸、俯仰、舞蹈的队列、舒缓迟速的动作,是乐之表现形式;盛稻饭粱饭的簠、盛黍饭和稷饭的簋、盛牲肉的俎、盛肉酱和醃菜的豆,各种规格、文饰,是礼之器用,升阶降阶、上堂下堂、转身行走、袒开外衣、掩住外表等,是礼之表现形式,“故钟鼓管磬,羽籥干戚,乐之器也;屈伸俯仰,缀兆舒疾,乐之文也。簠簋俎豆,制度文章,礼之器也;升降上下,周还裼袭,礼之文也”(《乐记》)。而单用盾、斧的舞,不能算是完备的乐;仅用熟牲的祭祀,不能算是完备的礼,“干戚之舞,非备乐也;孰亨而祀,非达礼也”(《乐记》)。因此,理解礼乐情实的人,方能制礼作乐;懂得礼乐之表现形式的人,才能够传述礼乐,“知礼乐之情者能作,识礼乐之文者能述”(《乐记》)。

乐的实质在于穷究人之本心、通晓声音之变化;礼的原则在于显明诚敬、去除虚伪,“穷本知变,乐之情也;著诚去伪,礼之经也”(《乐记》)。乐的情理在于符合伦常而无害,乐的职能则是欢悦喜爱;礼的本质在于中正无邪,礼的准则则是庄敬恭慎,“论伦无患,乐之情也;欣喜欢爱,乐之官也。中正无邪,礼之质也;庄敬恭顺,礼之制也”(《乐记》)。

4.礼主其减,乐主其盈

礼是通过各种不同的仪式使人民互敬的活动;乐是通过各种不同的乐曲使人民互爱的活动,“礼者,殊事合敬者也,乐者,异文合爱者也”(《乐记》)。礼乐侧重点有所差异,礼有勉力答报的因素,而乐有反躬自制的因素,“礼主其减,乐主其盈。礼减而进,以进为文;乐盈而反,以反为文。礼减而不进则销,乐盈而不反则放,故礼有报而乐有反。礼得其报则乐,乐得其反则安。礼之报,乐之反,其义一也”(《乐记》),礼谦让收敛而又能勉力进行,以勉力进行为善;乐丰满充盈而又能反躬自制,以反躬自制为善。礼一味谦让收敛而不能勉力进行,那么礼就会导致消亡;乐一味丰满充盈而不能反躬自制,那么乐就会流于放纵。礼能够勉力答报,就会产生和悦;乐能够反躬自制,就会获得安适。礼的勉力答报与乐的反躬自制其意义是一致的。礼乐能依照天地之情理,上达于天而下据于地,随阴阳并行,与鬼神相通,穷尽极高极远之所,探测极深极厚之处。乐昭示天之和合化育之功,礼处于地之生成万物之位,“礼乐之极乎天而蟠乎地,行乎阴阳而通乎鬼神,穷高极远而测深厚。乐著大始,而礼居成物”(《乐记》)。

5.礼者缀淫,乐者象德

乐是用来体现道德的,礼是用来制止过分的,“乐者,所以象德也。礼者,所以缀淫也”(《乐记》)。致力于“乐”可以调理心境,产生平易正直、慈爱诚信的心态,合乎天道、通乎神明,从而不言而信,不怒而威;而致力于“礼”主要用以调理身形举止,使外貌庄严而态度恭敬,从而使轻易怠慢的念头无法乘虚而入。受“乐”所熏陶的仁德发自内心,则人民没有不听受的;由“礼”所制约的情理显于外表,则人民没有不顺从的。因此,致力于礼乐之道的统治就能和谐顺达而无所畏难,这就是《礼记》所说的“致乐以治心,则易、直、子、谅之心油然生矣。易、直、子、谅之心生则乐,乐则安,安则久,久则天,天则神。天则不言而信,神则不怒而威,致乐以治心者也。致礼以治躬,则庄敬,庄敬则严威。心中斯须不和不乐,而鄙诈之心入之矣。外貌斯须不庄不敬,而易慢之心入之矣。故乐也者,动于内者也。礼也者,动于外者也。乐极和,礼极顺。内和而外顺,则民瞻其颜色而弗与争也,望其容貌而民不生易慢焉。故德辉动于内而民莫不承听,理发诸外而民莫不承顺。故曰:致礼乐之道,举而错之,天下无难矣”(《乐记》)。

但是,物极必反,“乐胜则流,礼胜则离”(《乐记》),乐过分了就会招致放荡,礼过分了就会产生隔阂。“乐极则忧,礼粗则偏矣”(《乐记》),嗜乐过分就会有沉迷费事的忧患,行礼粗略就会发生不诚不信的偏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