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定罪
夕阳余晖残存,黑夜即将来临,昆仑山巅上刮起了阵阵凉风,让人不禁觉得脖子一凉。
众人望着远方仅存的一点余阳,心中竟透出一丝恐惧。
席庄周看得入神,夕阳残红,红得似血,心中视乎有所思忖,手指一掐,口中念念有词,默默地在批算。
“师父。”常远心思缜密,看着这天空的景象,心里竟冒出一丝凉意。
常远本身虽深谙玄学,但对于观星推算之术少有涉猎,觉得此景颇为蹊跷,又见师父驻足观望,故而张口问道。
席庄周停了手上和口中的批算,轻轻摇了摇头,叹道:“此卦不明,我也看不透其中深意,只好随遇而安,走吧。”
众人走到主峰偏殿,偏殿不比玄清殿大,故而大部分弟子只能在外候着,只有少数弟子方能进去。云枢高坐在椅子上,眉头微皱,脸色愁容。
“掌门,您怎么出关了?”席庄周有些讶异道。
史一帆淡淡道:“是我请掌门出关的,眼下事态复杂,牵扯众多,必须要由掌门亲自决断。”
席庄周觉得史一帆小题大做,心中不悦。
云枢心里也清楚,此事虽大,但也不必立刻由自己亲自出面调停,想来史一帆想快速快决,缓缓道:“无妨,门派里发生如此大事,我这闭关也坐不清闲了。”
岑凌岳在云枢闭关时打理主峰事务,各首座不在山上时,更是主掌全局,却没想到发生此等命案,双腿一跪,低声道:“师父,弟子有负师父所托,打扰师父闭关,弟子罪该万死。”
云枢右手一抬,缓缓道:“此事我也听说了一些,与你无关,起来吧。”岑凌岳低着头,缓缓起身退到一边。
云枢看着众人,缓缓道:“此事牵扯主峰、抱月峰及铁掌峰,事关重大,依我之见,为了避嫌,我们三方都不宜主持这次的审议。慕师姐已在回山路上,这次会审由她主持,两位师兄没意见吧?”
慕馨瑶虽为女流之辈,但稳重得体,见识不凡,史一帆和席庄周心存敬畏,自然没意见。
此时慕馨瑶正走进偏殿,贝清漪跟在身后,两人一前一后,急步走来。
“掌门,请恕我无礼之罪!”慕馨瑶欠身一礼,她从来没有如此急色匆匆。
云枢道:“慕师姐,正说到你呢。此事由你主持,有劳了。”
慕馨瑶淡淡道:“哪里,掌门有命,我定当遵从。”然后转身面对众人,神色严峻,颇具威慑力。
“我刚回山,此事我也只是道听途说……凌岳,你将事情始末细细道来,我也好从中了解事情经过。”
“是。”岑凌岳缓缓道:“今日酉时三刻,据巡山弟子来报,在山下发现两具尸体,经确认乃是主峰弟子郑昕及执法堂弟子周冲。两位师弟尸体僵硬,由僵硬程度可以判断,已经死亡近一天,应是昨日的戊时以后。昨日两位师弟均无外出任务,照理说应该待在山上。可据守山弟子反映,在戊时曾见二人结伴下山,去向不知。”
天剑玄宗虽没门规限制弟子不能擅自外出,但仅限于昆仑山附近,两人又是主峰弟子和执法堂弟子,故而守山弟子也不敢多加询问。
慕馨瑶道:“可知晓两人为何下山?”
岑凌岳把左小右约战郑昕的事说了,慕馨瑶看向左小右,道:“左师侄,他二人是不是去赴你挑战之约?”
左小右从席庄周身后走了出来,对着慕馨瑶道:“是。”
在场弟子一阵低嘘,没想到有人敢在山下私斗,实在胆大包天。慕馨瑶神色微变,看来忧心这爱惹事的左小右,继续追问道:“那你可否说说昨晚约战之事?”
左小右问心无愧,就把昨夜私斗的经过说了一遍。
慕馨瑶听罢低头思忖,云枢沉默不语,史一帆半信半疑,席庄周双目微闭地坐在椅子上,一时间偏殿内陷入沉静。慕馨瑶开口问道:“你当真只和郑昕交手?”
左小右点了点头。
此时岑凌岳补充道:“启禀师伯,郑昕师弟的尸身上,确实受过两处内伤,一处是致命,另一处,恐怕是左小右师弟留下的。而周冲师弟身上,就只有一道致命伤痕。”
他检查过郑昕身上的伤痕,故而清楚明白。
慕馨瑶微微点头道:“嗯,凌岳你倒是细心。”然后接着说道:“结合郑昕身上的伤痕,可以得出结论,左小右所说私斗之事,并无说谎,再者以左小右的修为,不足以杀死郑昕和周冲。掌门,两位师弟,眼下证据不足,不足以断定左小右杀人之罪。依我之见,凶手另有其人,你们意下如何?”
“他们也有可能被偷袭,面对熟人,或许疏于防备。”史一帆率先发问,虽没有左小右杀人的铁证,但也不排除杀人的可能。
慕馨瑶反问道:“那请问一帆师弟,左小右为何要杀死同门弟子,他有什么企图?”
史一帆冷冷道:“或许他是一时冲动,失手杀了郑昕,又怕周冲揭露他的罪行,故而杀人灭口。”
席庄周缓缓睁开眼睛,道:“一帆师兄,你的推测恐危言耸听了吧。”史一帆冷眼道:“冲动杀人,毫无征兆,怎么不可能。况且死的是我的弟子,我自然要严加审问。”席庄周道:“那也不能妄加推断,构陷我徒儿。”史一帆道:“我现在不是在推断吗?只是不排除冲动杀人的可能。”
两人平日里虽一团和气,毫无争执,可如今牵扯命案,往日的和睦只能放在一边。昆仑山下一片祥和,何人敢在堂堂昆仑山下击杀天剑玄宗弟子,所以史一帆认为郑昕、周冲的死定和左小右拖不了干系。
两堂相斗,史一帆自认为自己执掌的执法堂实力仅在主峰之下,对付区区奇门堂,本以为能占尽上风,不曾想却是两败俱伤,颜面尽失,誓要出口恶气才罢休,忿忿之余,难免失了往日的平静。
“两位师弟,别争了。”慕馨瑶蹲在地上检查郑昕的尸体,半响,缓缓起身,道:“两位师侄受的内伤,是被人用强悍霸道的内劲震碎心脉,这可不是我派的内功。”
史一帆惊道:“真的?”然后亲自检查二人伤口,似乎有所察觉,替二人盖上白布,道:“还是慕师姐你观察细微。”
史一帆此话出口,就相当于承认左小右不是杀人凶手。
慕馨瑶道:“我平日里醉心医术,这些自然难不倒我。”她身为医家,可以通过伤痕判断死因,这点其他人均暗暗佩服。
史一帆道:“师姐,你能看出二人死于何种武功?”慕馨瑶沉声道:“怕是妖魔。”
众人均是一惊,云枢脸色微变,道:“慕师姐,此话当真?”
慕馨瑶道:“此人能一拳击碎人的心脉,可见其内功功法何其霸道,而我们修道门派,讲究阴阳调和,绝不可有此等纯粹的霸道力量。而在着世间,怕只有妖魔才有如此纯粹的力量。他二人身上应该还残存有妖魔之气,等姚师妹回山,借她照妖镜一试便知。”
云枢眉头紧锁,此事非同小可,十多年前那场惊心动魄的妖魔之乱至今历历在目,没想到今日妖魔重出,为保起见,云枢道:“凌岳,你立刻传书给姚茵师妹,命她即刻回山。”
岑凌岳也知事情严重,立刻跑出偏殿,摸出一张黄符,默念口诀,黄符化作一只飞鸽,落在他的掌心上。
“去!”他右掌轻轻一抬,飞鸽挥动着翅膀,飞向天空。
云枢道:“各位,此事事关重大,如若真是妖魔卷土重来,只怕仅我们一派之力,难以抵挡。”
三人同时道:“请掌门示下。”
云枢朗声道:“第一,不要对外宣称此事与妖魔有关,以免自乱阵脚;第二,加强门派内的戒备,以防不测。”
“谨遵掌门之命。”
史一帆顿了顿,忽然问道:“掌门,那此次事件该怎么向众弟子交代。”
经姜天瑜大闹齐门堂,私斗之事不胫而走,以讹传讹,最后竟变成私斗杀人,弄得人心惶惶,所有弟子都在等着这次会审结果,如若不及时处置,怕是难安众弟子之心。
云枢思忖一会,淡淡道:“郑昕、周冲私自下山与左小右私斗,不料半路被妖兽所害。左小右私下约斗,罚杖责五十,禁闭一月。”
“掌门,手下留情。”慕馨瑶求情道:“此事虽与他有关,可这处罚太过严厉了。”
云枢却不以为然,道:“师姐,死者为大。二人不是他所杀,却因他而死。这点惩罚不为过。”
左小右本想教训一下郑昕,替受伤的师兄师姐出口气,没想到害了郑昕性命,也连累了周冲一起陪葬,作为同门师兄弟,摩擦自然少不了,但却因此害他们丧命,心中有愧。双腿一跪,脑袋一磕,低声道:“弟子愿受责罚。”
席庄周道:“掌门,此令一出,小右虽没有杀人之实,却背负害人之名,这今后他还怎么在山上待,如何面对同门弟子。惩罚可受,可否在对外言辞上,能否善加斟酌?”
史一帆不肯退让,坚决道:“不可,事实就是事实,岂能更改。”云枢也坚持道:“此事就交于一帆师兄处理,还有,这门规怕是要改一改了。”史一帆心领神会,高声应道:“遵命。”
求情未果,慕馨瑶和席庄周均是无奈摇摇头。
“走吧,师弟。”姜天瑜阴险一笑,心想这五十棍定由自己亲自动手,方能解在奇门堂被困之耻。
他凑近小声说道:“师弟,我在执法堂这么久,也只有师弟你,进来过两回,师兄我定会好好照顾你的。”
那“照顾”两字,几乎咬牙切齿。
左小右回头看看席庄周和师兄师姐们,他们眼中都透着担忧和焦急,他挤出笑容,道:“师父,师兄,师姐,小右去去便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