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第二次高考
高考的失利,特别是以这样一种有点儿冤枉的方式失利,对我产生了巨大的打击。这种打击,甚至比之前“出国梦”破灭还要巨大。然后就心想着,或许这就是命吧,命中注定我上不了大学。于是我就对父亲说:“既然这样,我就去参加工作算了。”
我参加高考那年,全国高校录取人数28万,高考报名人数259万,录取率不足11%。大学生真正无愧于“天之骄子”的称号。谁家出了一个大学生那可真是扬眉吐气、光宗耀祖的大事儿。那些年的大学生都喜欢把校徽别在衣领上,既是一种骄傲,也是一种炫耀,走在路上,往来的行人都会投去羡慕的目光。
至于那89%没有考上大学,甚至是更多没有参加高考的学生,高中毕业直接工作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尤其是在1981年,恢复高考后的首批大学生还没毕业,高中毕业生依然是参加工作的应届毕业生中学历最高的。
然而,对于我的这个想法,父亲坚决反对。在他的安排下,我重新回到了中学课堂,在延安中学复读一年。
在当时,复读并不是一件普遍的事情,高考失利后选择复读的学生远远少于现在。因此作为一个复读生,尤其是市重点中学的复读生,那种“寄人篱下”的压抑与苦闷,没有体会过的人是不会明白的。
同在一个学校,人家是正式注册的在读生,而我只是“借读”的高复生,彼此间很多政策和待遇全然不同,不由得就会觉得自己低人一等。
例如,每天早上,正式生是要下楼做早操的,而借读生是不用做早操的。看着人家都在操场列队出操,只有自己在教室里傻等着上课;学校会经常性地组织一些课外活动,包括文艺演出、体育比赛、公益劳动、春秋游等,这些同样是与借读生无关的……这种特殊待遇让我内心深处产生了十分强烈的自卑情绪。
因此,在复读的一年里,我收敛了以往活泼、外向的性格,电影也不看了,广播也很少听,一切娱乐活动皆与我无关,每天只是闷头读书、做功课,和同学间的交流也很少,更不用说一起玩耍嬉戏了。
就这样,过了整整一年“苦行僧”般的生活,然后再一次参加高考。志愿依然和去年相同—上海第二医科大学。
第二次高考的成绩还算不错,430分,超出二医大的最低分数线不少—这么看来,一年复读所受的苦也算是值得了。当然,因为有了去年的教训,即便成绩合格了我依然不敢懈怠。直到确认体检合格,正式录取,我心中的这块大石头才算是放下了。
历时两年,理科成绩不好的我可算是考上了心仪的大学。期间虽然一波三折,起码结果还是令人欣慰的。当然也会有人觉得,要是第一年运气好一些多考几分,也不至于会出现后面的波折了。然而于我而言,这一年复读的经历,恰恰是我人生中至关重要的分水岭。
正是因为我复读了一年,直到1982年才考上大学,我才有机会以“大学五年级学生”的身份搭上上海电视台1987年举行的大学生主持人大赛的“末班车”,并从中脱颖而出,一步一步走上电视节目主持人的岗位。
而倘若我第一年就考上了大学,假如考进二医大,那么在1987年的时候,大学六年级的我肯定已经分配到医院去实习了;假如考进华纺,本科只需要读4年,那么1985年我就毕业工作了;假如进的是立信,专科只需要读3年,那么1984年我就要开始工作了。无论怎么选择,我都将注定与“电视节目主持人”这一工作无缘,深爱的译制片配音也早晚会被放弃。
都说戏剧源于生活而高于生活,它是人类生活的艺术化表现。我反倒觉得,有时候人的生活比戏剧更精彩,比戏剧更有戏剧性。当我最终站上电视节目主持人的舞台,并在这个舞台上取得可喜成绩之时,回头再看看自己这几十年来所走过的道路,才会发现,之前的种种阻碍、磨难、坎坷与不幸,并不是命运之神对你的拒绝,而是为你将错误之门逐一锁上,指引你径直走向人生成功的指路明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