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调理脏腑气机常用方法
1.疏肝法
疏肝法是舒通肝经,疏散郁结,恢复“肝主疏泄”的正常功能的治疗法则,用于治疗肝气郁结所引起的病证,也是临床应用甚为广泛的一法。
(1)疏肝理气:肝喜条达而恶抑郁。若情志不遂,疏泄不利,肝气自郁本经,胸胁胀痛,走窜不定,疼痛与情志变化有关,以及月经不调,乳房作胀,舌苔白,脉弦等症。治宜畅达气机,方选柴胡疏肝散、四逆散加减。
(2)疏肝通络:肝主藏血,职司疏泄,以血为本,以气为用。若肝郁不解,血行不畅,由气及血,络脉瘀阻。症见胁痛如刺,定着不移,重者可引起积聚等病证,舌质紫暗或边有瘀斑,脉沉隐。治宜疏肝理气兼以活血通络,方选血府逐瘀汤、复元活血汤加减。
(3)疏肝泻脾:肝木脾土在生理上相互制约,在病理过程中又相互影响。因情志不遂,或因饮食不节,疏泄不利,升降失调,肝脾气机郁滞,湿热蕴结中焦,而致胸脘满痛,发热恶寒,腹胀呕吐,大便秘结,舌红苔黄,脉滑数。治宜疏肝清泄,方选大柴胡汤、大陷胸汤加减。
(4)疏肝和胃:肝气疏泄不及,势必横逆犯胃,胃失和降而致脘腹痞满疼痛,嗳气吞酸,呕吐嘈杂,口苦纳少,大便失调,舌苔白或黄,脉弦或涩。治宜泄肝气、和胃土,方选小柴胡汤、半夏泻心汤加减。
(5)疏肝健脾:肝郁不疏,横逆犯脾,或脾土本虚,肝气乘之,引起脘腹胀痛,并与精神因素有关。苔薄白,脉虚弦。治宜疏肝解郁,健脾和胃,方选逍遥散加减。
(6)疏肝利胆:胆寄于肝,肝气不舒,胆汁不行,郁积久熬,诸症丛生。如急性肝炎、急性胆囊炎,或胆道蛔虫症等。治宜疏肝利胆,方选茵陈四逆散、茵陈蒿汤等加减。
(7)疏肝导滞:肝主疏泄,调畅气机,又有通利三焦、疏通水道作用。若肝失疏泄,气机不畅,影响三焦水液的运行及气化功能,气滞湿阻,水道不利,临床上可见小便不利、水肿、腹大胀满等症。治宜疏肝理气,除湿消满,方选柴胡疏肝散,沉香散加减治之。
2.调理脾胃法
调理脾胃在《内经》“人以胃气为本”思想的指导下,无论外感内伤,临证均注重后天脾胃的调养,遵张仲景“保胃气,顾津液”之旨,善于运用桂枝汤、小柴胡汤、建中汤、五泻心汤加减,调理脾胃;取东垣、叶桂诸家之长,益气健脾,升阳除湿,甘寒养胃,实开后世调理脾胃之先河。临床运用多有佳效。
(1)调理脾胃注重升降调畅:脾主运化,胃主受纳;脾以升为主,胃以降为和。脾升胃降,纳运正常,共同完成水谷精微的消化吸收,化生气血,充养机体以为后天之本。脾胃升降失和,化源不足则诸病生焉。《素问·阴阳应象大论》云:“清气在下,则生飧泄;浊气在上,则生胀。此阴阳反作,病之逆从也。”调理脾胃当注重升降调畅,升脾除湿,善用苍术、白术、葛根、羌活、防风、升麻、柴胡、荷叶梗等类以升脾之阳气。和降胃气喜用杏仁、杷叶、竹茹、苏子梗、厚朴花之属,并少加大黄以冀通降胃气。
(2)燥润相合以助脾胃之特性:脾喜燥恶湿,胃喜润恶燥,脾可运化水湿,脾气健运则“水精四布,五经并行”;“太阴湿土,得阳始运;阳明燥土,得阴自安”。调理脾胃,应时时顾及脾胃燥润之特性。健脾化湿用太子参、白术、山药、扁豆、云苓、砂仁、白豆蔻、藿香梗、芦根、茵陈等。忌用辛香燥烈之品,以防耗伤胃阴。益养胃阴多用西洋参、石斛、沙参、玉竹、麦冬、白芍、乌梅等甘平、甘寒之品和酸甘化阴之法,慎用阴柔之品而滞碍脾胃。
(3)化湿当利肺气,健脾亦重三焦调畅:肺居上焦,主宣发肃降,通调水道;脾居中州,主运化水谷精微;肾属下焦,主化气行水。“上焦如雾,中焦如沤,下焦如渎。”三焦调畅,肺、脾、肾功能正常,则气化水行,湿邪无从化生。温病大家吴鞠通制三仁汤,用杏仁、白蔻仁、薏苡仁宣上、畅中、渗下而治湿温初起。健脾化湿,化湿当利肺气,多用杏仁、薏苡仁、杷叶以宣畅肺气;滑石、甘草淡渗利湿。
3.宣肺法
在中医理论中,肺的功能是主一身之气,司呼吸,通调水道,朝百脉,主治节。其生理特性是主“宣发肃降”。肺气闭郁,可见呼吸功能失常,出现呼气或吸气困难,胸闷喘憋,咳痰或咯血;因长期咳喘,肺失宣肃,气机滞涩,瘀滞血行,患者可逐渐发展为肺心病、充血性心衰及胃肠道瘀血或出血;肺为水上之源,肺气闭郁则津液不能顺利布散于皮肤或下及肾与膀胱,水液布散与排泄受阻,积于体内而为水肿;肺与大肠相表里,肺气不降,可见大便下行不利而便秘,或肺气失宣,清气不升则浊气不降,也可导致便秘。因而临床上将宣肺法作为一种重要的治法常单独应用或与其他治法合用。
清代名医王清任在活血化瘀的名方——血府逐瘀汤中应用了桔梗,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肺的宣发与肃降相反相成。肺气不宣则无以为降。宣肺法在一定程度上包含了肃降肺气。例如宣发肺气,使气机通畅,津液随之宣发,继而向四周布散。一方面,腠理开而汗液出;另一方面,津液下及肾与膀胱,化为尿液而出,从而使水肿减轻,达到宣肺利水的作用,即所谓“提壶揭盖法”。临床上,在辨证论治的基础上合理应用宣肺法往往可以获得满意的疗效。
4.和胃法
和胃法属于和法范畴,是治疗胃气不和之大法。中医学认为,“五脏六腑皆禀气于胃”(《灵枢·五味》),“胃不和则精气竭”(《素问·厥论》)。可见调和胃气在临床治疗学上占有相当重要的地位。
(1)理气和胃:适用于胃气阻滞证。胃气以通行下降为顺,胃气阻滞,升降失常,则症见胃脘胀痛,痞满不舒,不思饮食,食则胀甚,嗳气、矢气频作,舌质苍老,苔白腻,脉沉有力。代表方为木香顺气丸。常用药物如木香、陈皮、枳壳、砂仁、苏梗、炒莱菔子等。
(2)健脾和胃:用于脾胃不和证。胃主受纳,脾主运化,若脾气虚弱,运化无力,谷入难化,则胃纳受阻,气失和降。症见食少纳呆,食后脘腹胀满,嗳气呃逆,或呕吐酸腐,大便溏薄,少气懒言,消瘦乏力,面色萎黄,舌质淡,苔白,脉缓弱。代表方为六君子汤。脘腹胀痛,呕吐者加木香、砂仁;夹食滞者加炒三仙。
(3)养阴和胃:用于胃阴虚,胃失润降。胃为阳土,喜润恶燥,胃阳伐伤,失于润降,则症见胃脘灼热隐痛,或嘈杂,干呕、不思饮食,或嗳气,口干渴,大便难,舌质嫩红,苔剥脱少津,或光绛无苔,脉细数无力。方用麦门冬汤加减,方中用沙参代人参,与麦冬相伍滋养胃阴,甘草、大枣、粳米益气和胃,半夏降逆止呕。胃阴虚甚加石斛;胃痛明显加生白芍、生甘草;呕吐明显加姜竹茹、枇杷叶。
(4)温中和胃:用于中焦虚寒,胃失和降。中阳虚衰,无力腐熟水谷,饮食停留,阻滞胃气,症见胃脘隐痛,喜温喜按,呕吐清水或不消化食物,肠鸣泄泻,神疲乏力,面色少华,舌质淡,苔白滑,脉沉细无力。方用附子粳米汤加干姜。附子、干姜温中散寒;半夏化湿降逆;粳米、甘草、大枣和胃补中。
(5)清热和胃:用于胃有郁热,胃气上逆。症见胃脘灼热疼痛,呕吐酸苦,或有呃逆,食入即吐,吐势急迫,口干尿黄,舌质红,苔黄腻,脉数。方用橘皮竹茹汤去党参,加黄连、枇杷叶;呃逆加代赭石;胃痛明显加白芍、甘草。
(6)消食和胃:用于暴饮暴食,食积停滞,胃失和降。症见胸脘痞满,腹胀时痛,嗳腐吞酸,不思饮食,噫气如败卵臭,大便泄泻,舌苔厚腻,脉滑。方用保和汤加减。肉食之积重用山楂,米面之积重用神曲、麦芽,酒食之积加葛花、积棋子。
(7)涤饮和胃:用于痰饮停胃证。水饮停积胃脘、胃气逆而不降,症见呕吐痰涎,心下痞满,纳呆便溏,舌苔白滑多津,脉弦滑。宗《金匮要略》“病痰饮者,当以温药和之”之旨,方用苓桂术甘汤合小半夏汤,温阳涤饮,和胃止呕。
(8)通下和胃:用于胃肠积热,腑气不通,胃气上逆。症见食入即吐,脘腹胀满,大便秘结,口渴气粗,舌质红,舌苔黄燥或黄腻,脉滑数。方用调胃承气汤,以荡涤肠胃、疏利胃气。夹食滞者加枳实、炒神曲。
(9)降逆和胃:用于胃虚气逆,痰浊内阻之证。症见胃脘痞满,嗳气或呃逆不止,呕吐痰涎,舌质淡,苔白腻,脉弦滑或沉细而滑。方用旋覆代赭石汤,若呃逆不止或吐甚者,重用代赭石1~2两,打碎先煎,另可冲服代赭石粉,每次5g,日服3次。
(10)疏肝和胃:用于肝胃不和证。肝郁气滞,横逆犯胃。症见胃脘胀痛,连及两胁,郁怒则疼痛加重,嗳气不爽,泛吐酸水。舌苔薄白,脉象弦。方用柴胡疏肝汤疏肝理气,肝气条达,胃不受伤则自安。
(11)泻肝和胃:用于肝郁化火,横逆犯胃。症见胃脘灼痛,痛势急迫,泛酸嘈杂,心烦易怒,口干口渴,便秘,舌质红,苔黄,脉弦数。方用左金丸合四逆散,方中四逆散疏肝解郁,左金丸泻肝和胃。泛酸明显加煅瓦楞子、煅牡蛎。
(12)温肝和胃:用于肝寒犯胃,浊阴上逆之证。肝经虚寒,夹浊阴之气横逆犯胃,症见胃脘冷痛,呕吐清水,或干呕吐涎沫,颠顶头痛,手足厥冷,舌质淡,苔白滑,脉弦紧。方用吴茱萸汤,温中暖胃,化饮止呕。
(13)柔肝和胃:用于肝胃阴虚不和证。症见胸胁满痛或隐痛,胃脘饱胀,嗳气,不思饮食,心烦,干呕,失眠多梦,舌红少苔或无苔,脉弦细无力。方用一贯煎柔肝养阴,加佛手、橘叶和胃理气。
(14)清胆和胃:用于胆热犯胃证。胆经郁热,横犯胃土。症见胸闷脘痛,嘈杂,泛酸、呕吐苦水,虚烦不寐,舌质红,苔黄腻,脉弦滑。方用温胆汤加减。本方名谓温胆,实属清胆,方中竹茹、枳实清降胆火,胆火降则胃气自降。二陈汤和胃化痰,共奏清胆和胃之功。
(15)开痞和胃:用于寒热互结,痞塞胃气。症见胃脘痞塞不舒,胀满隐痛,纳差,干呕或呕吐,肠鸣,舌苔黄腻,脉弦。药用半夏散寒,开痞除满;参、草、大枣等甘温补脾和中。(16)解表化湿和胃:用于内有湿浊,外感风寒,脾胃升降失常。症见寒热头痛,胸腑满闷,纳呆不食,恶心呕吐,肠鸣泄泻,口淡不渴,舌苔白腻,脉濡。方用藿香正气散解表化浊,和中止呕。若无外感,仅有湿浊内阻者,可用香砂平胃散芳香化浊,理气和中。
《临证指南医案》曰:“脾宜升则健,胃宜降则和。”和胃主要就是降胃。然胃气不和,可因脏腑虚损,外邪传胃,情志所伤,或痰饮、瘀血、食积阻滞等而致,所以,临证之时,当审察病因,明辨寒热虚实,将和胃法与他法配合,灵活变通,方为适当。
5.纳肾法
补肾纳气,指用补肾的方法治疗肾虚不能纳气。肺主气,司呼吸,肾主纳气;肺为气之主,肾为气之根。肾虚不能纳气,则气喘促,呼多吸少,张口抬肩,动则喘甚等症。古代医家将补肾纳气之法广泛用于虚喘的治疗,在方药选择、药物配伍方面总结出许多宝贵经验。比较有代表性的如宋代杨士瀛,明代周慎斋、赵献可、张景岳,清代叶天士、近代张锡纯等,
(1)温肾助阳:以人参、黄芪大补元气。《医贯》指出:“且先以八味丸、安肾丸、养正丹之类,煎人参生脉散送下,觉气若稍定。然后以大剂参、芪补剂,加补骨脂、阿胶、牛膝等,以镇于下,又以八味丸加河车为丸。”
(2)温补肾阳:配合金石重镇纳气。温肾采用《局方》安肾丸、金匮肾气丸。上盛下虚、痰喘逆甚者加用黑锡丹等金石重坠之品,或加沉香以降逆。杨氏认为:“真阳虚惫,肾气不得归原,固有以金石镇坠助阳接真而愈者。然亦不可峻骤,且先以安肾丸、八味丸,否则人参煎汤下养正丹主之,雄黄、麻黄、马兜铃、汉防己、鸡内金诸品,非不主喘也。”
(3)健脾益肾:治疗咳喘。在补中益气汤的基础上加服六味丸、八味丸加减以治疗肾不纳气证。《医家秘奥》指出:“肾不纳气者,肾虚而气不归也。亦有气上逆而不归者,补中益气汤加黄柏,亦肾纳气之法。”
(4)张景岳在理法方药上有所创新,变六味、八味为左归、右归,变补中益气汤为补阴益气煎。在补肾药中主张加入龟甲胶、鹿角胶等血肉有情之品以填补精血,重在治形。
(5)叶天士将肾不纳气分为阴虚、阳虚、阴阳两虚分别论治。阴虚宜滋养,以“熟地、萸肉、五味、阿胶、杞子、胡桃肉、蛤蚧尾”等;阳虚宜温养,以“参、芪、归、术、茯神、莲子、山药、炙草”等;阴阳两虚,宜滋阴补阳,以“熟地、枸杞子、牛膝、远志、补骨脂、胡桃”等。
(6)张锡纯崇尚重镇降逆,善用生赭石、龙骨、牡蛎等。认为“生赭石压力最胜,能镇胃气、冲气上逆”,并且“制肝木之横恣,使其气上不干”。龙骨、牡蛎“性皆收涩,又兼具开通之力”,其在敛气、固脱、镇惊、下气等方面均有显效。对肝肾虚损导致的喘息,张氏常用熟地黄、山萸肉、山药,以此三补之味,补益肝肾,使肾之闭藏、肝之疏泄功能恢复如常。
最常用的补肾治喘药物有:人参、蛤蚧、紫河车、冬虫夏草、胡桃肉、补骨脂等,为补肾纳气的代表药物。此外,还可根据咳喘轻重酌加金石重镇药(如磁石、钟乳石、紫石英、青铅、黑锡之属)、降逆下气药(如沉香、苏子、代赭石、牛膝、百部等)、收敛固摄药(如五味子、山萸肉、白果、芡实等),以增强纳气平喘的效果。常用的补肾纳气代表方如金匮肾气丸、黑锡丹、人参蛤蚧散、七味都气丸、麦味地黄丸、参赭镇气汤、薯蓣纳气汤等,至今在临床广为应用,为临床治疗喘证提供了有效的良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