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案篇

暑热烦劳月水断，清金润燥经事通

滑伯仁治龙君泽室人，暑月中，病经事沉滞，寒热自汗，咳嗽有痰，体瘦，痒，脐腹刺痛，脉弦数，六至有余。曰：此二阳病也。《素问》云：二阳之病发心脾，女子得之则不月。二阳，阳明也，阳明为金，为燥化。今其所以不月者，因其所遭也。阳明本为燥金，适遭于暑，暑火也，以火烁金，则愈燥矣。血者水类，金为化源，宜月事沉滞不来也。他医方制归茸桂附丸以温经而未进。滑曰：夫血得寒则止，得温则行，热则搏，搏则燥，复加燥药，血益干，则病必甚。亟令却之，更以当归柴胡饮子，为清金泻火，流湿润燥。三五进而经事通，余病悉除。龙君曰：微生几为人所误也。（《续名医类案》）

白话解读

明代医家滑伯仁（滑寿，字伯仁，晚号樱宁生）曾经治疗龙君泽夫人的月经病。当时正值夏日炎炎，龙夫人的月经推迟了好几个月，最后干脆不来了。同时她还时常会自觉一会儿冷，一会儿热，一动身上就冒汗，还有咳嗽、咳痰等症状，身体越来越瘦，全身皮肤瘙痒，肚脐和下腹部像针扎一样疼痛。滑寿为他诊脉后发现，龙夫人脉弦而数，很有力量。说道：“夫人您这病呀，在阳明经。”《黄帝内经》上说了：“二阳之病发心脾，女子得之则不月。”意思是说，阳明经有病，病根在于热。由于热而耗伤津液，津血耗伤之后会出现一些虚证的表现，比如闭经、消瘦、一动就出汗。但事实上，这是由实致虚，因为受热而出现的津液干涸，病主要来源于胃，为胃热入血分、灼伤津液所致。此外，还有心火郁闭于胸中，乃因劳心过度，心血亏耗，心火上炎，气上迫肺，心气不得下通，胞脉瘀阻，而月事不来。因此，龙夫人的脉是弦数而有力。阳明经中的足阳明为金，特别容易化燥。又赶上天气炎热，暑热就是火呀。火能够烁金，会让金更加燥热；经血本身属阴精，就像水，金能够生水，现在金不足了，水没有了源头，自然血就不足了，从而导致月经闭止。其他医生一看到闭经，先想到的是肾虚，常规的治法往往是给予归茸桂附丸之类补肾温经药物，但对龙夫人则肯定不会有好的效果。滑寿说：虽然说血遇寒会发生凝滞，遇热会促进血液运行，但如果过热就会耗伤血液而出现血液燥化的现象。这时如果再用温燥药物，就会加重病情，使血进一步干燥，病情只会加重。怎样治疗呢？应该用当归柴胡饮子。这个方子清金泻火，流湿润燥。服用3～5剂就会使月经通畅，其他症状也会消除。龙君泽说：哎呀！差点就让那些大夫给治坏了呀！

当归柴胡饮子到底是个什么方子呢

这个方子出自《重订严氏济生方》，方由四物汤合荆芥、防风、黄芪、白蒺藜、何首乌组成。我们知道，四物汤养血补血，加上生黄芪，具有益气固表之功，龙夫人出现动则汗出的症状，《竹林女科证治》指出：“室女月水不行，日渐羸瘦，时作潮热，此阴虚血弱，火盛水亏，治当养阴益血。”为什么呢？李东垣说：“夫经者，血脉津液所化，津液既绝，为热所烁……血海枯竭，病名血枯。”热涸津伤，津血耗伤故属虚变，但因热而涸，由实致虚，病虽属虚变，但其因确受热所致，其热来源于胃，为胃热入血分、灼伤津液所致。此外，尚有心火郁闭于胸中，乃因劳心过度，心血亏耗，心火上炎，气上迫肺，心气不得下通，胞脉瘀阻，月事不来。那么会出现哪些症状呢？《女科经纶》指出：“因劳心，心火上行，月事不来，胞脉闭也。胞脉络于胞中，气上迫肺，心气不得下通，故不来；或病中，胃热善饥渐瘦，津液不生。夫经者，血脉津液所化，津液绝，为热所烁，肌肉渐瘦，时见燥渴，血海枯竭，名曰血枯经绝……或心包络脉洪数，躁作时见，大便闭，小便难，而经水闭绝，此血海干枯。” 龙夫人不就是这样嘛！

其实同样的医案还有很多，比如说张子和在《杂记九门》中记载了一则医案：“一妇人年二十余岁，病经闭不行，寒热往来，咳嗽潮热，庸医禁切，无物可食。一日当暑出门，忽见卖凉粉者，以冰水和饮，大为一食，顿觉神清骨健，数月经水自下。”这也是因为闭经后出现发热咳嗽，吃了一些温补之药也没有效果，后来吃了一碗冰凉粉好了。

从上面的医案我们可以看出，闭经的原因很多，并非都是虚证，实证也不少见，关键在于辨证准确，这样才能治疗得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