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再一次的噩梦
刘雅雯伸出手,握住了自己的茶杯说道:“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妈妈的身体一直不太好,为了照顾她,毕业之后我就回来了,在工作中遇到我老公,他人不错,经济条件很好,能帮我照顾妈妈,对我也很好,没谈多久就结婚了。”
苏一皱了皱眉头,不知道该说什么,不过人家的生活也与她无关。
“苏一,你过得好吗?我听说你出国留学了。”刘雅雯沉默了一会接着说道。
“我,我还凑合。”苏一也不知道自己过的好不好,这个问题在人生的任何阶段都让人难以回答。
两人之间氛围忽然变得有些低落,刘雅雯抬起头来瞟了一眼,语气轻松地说道:“谁心里没有几件事呢?不过,我现在已经看开了,明天和意外不知道哪个先到,人啊,健健康康的活着,尽量让自己快乐一点就好了。”
苏一看着手中的苦丁茶,舌尖残留的一点点苦涩和鼻腔里甜腻的奶味对比格外强烈。
“唉,不管怎样,我们总比丁香幸运。”刘雅雯叹了一口气,吹开嫩绿的芽尖小心地嘬了一口茶。
“丁香怎么了?”苏一回忆起上小学那两年,丁香和雅雯是她最好的朋友,曾经的雅雯害羞又纯洁,丁香却活泼而热烈,这两个性格鲜明的朋友给她留下了一段幸福的童年回忆。
“她,她半年前去世了。”刘雅雯的声音有点哽咽。
“什么,怎么回事?”苏一怔住了。
“你不知道,小学毕业以后,他爸就不再让她念书了,我起码还出去见了见世面,可丁香一辈子都被困在这里了。”
“她家里的小饭馆出了事后,她妈就急急忙忙地把她嫁了,据说她老公脾气很不好,总是打她,有一次下手太重,人就没了。”刘雅雯在说起自己时语气平淡,这时却忍不住拿出纸巾擦拭眼角。
苏一愣愣的坐在那里,眼框发酸,她从来没想过会有这样的事情真实地发生在她朋友的身上。社会的残酷在这种时刻总是意外的真实,当她在南半球的蓝花楹下嬉笑打闹时,她的同龄人却已经在桃李年华早早嫁人,操持家务还要忍受粗鲁丈夫的暴力。
“她怎么不?”苏一没办法把话说完,
“她能和谁说?她妈走的早,他爸成天打牌,丁香又那么要强,我高中毕业后也去外地上大学了,不然能陪陪她和她说说话应该也会帮到她的。”刘雅雯的泪水已经止不住了。
“我曾经在电话里劝她报警,可是警察也没有办法,闹大了居委会上门调解,把她爸给惹恼了,觉得求人现眼。每次求助之后只招来更凶狠的殴打,苏一,我没办法想象丁香一个人会有多无助。”
“苏一,其实我们一直都羡慕你,你和我们不一样,你生来就那么自由,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刘雅雯擦干眼泪抬起头来笑着说。
苏一张不开嘴,每个人都会做噩梦,能不能醒过来需要能力更需要一点运气。
聊天中刘雅雯老公的电话来了,两个人互相道别就分开了,苏一手插在兜里慢慢地走回去,回想着刘雅雯告别时说的话,“丁香家的饭馆还在那,只剩她爸一个人了,你可以去看看,他认不出你是谁。”
奶奶看出了苏一看房后回来的坏情绪,以为是新房子不好,安慰她可以随时来住不必浪费钱买房。苏一看着这样慈爱的老人,心里越发不是滋味,纠结了几天,每天只是在丁香家的饭馆附近徘徊。
美好安宁的日子总是十分短暂,苏一事后常常会想,如果当时自己通晓未来,知道这件事可能是一切不寻常的开端,还会不会愿意为那可怜的姑娘献上一枝丁香?
意外发生在中秋和刘雅雯见面后的一周,纠结的苏一最终没有去见丁香的爸爸。她折了一支紫丁香,小时候她们三个最喜欢的花,别在饭馆门旁的大树上,在心里拜了一拜。
当天晚上,苏一久违地做起了梦,梦境的开始十分美好,童年的他们在玩耍,苏一猜是夏天,正当她朦朦胧胧地意识到紫丁香的幽香时,情况却突然有了变化,她眼前一黑,脚底刺痛了一下,再睁开眼时居然是一片雪白。
苏一惊讶地发现自己居然身穿睡衣,光脚站在冰天雪地当中。虽然已经是深秋初冬,但是哪里来的这漫天大雪?
她马上就明白过来自己又在那该死的噩梦之中,只不过这一次她终于是一个人了。苏一抱紧自己,一层单衣在这寒冷的夜里聊胜于无。
她四下打量,发现正站在丁香家的饭馆门口,夜深了,街上已经没有行人和过路车辆,饭馆大门紧闭,里面却还有灯光闪烁。苏一犹豫了一下朝着大门走去,试图进去取暖,她心里明白虽然只是一个梦,不过这感觉太真实,太冷了。
苏一走到门前伸出手去,果然发现手和门之间似乎有一层透明的物质挡住了她的动作,她不断的尝试,发现自己触碰不到梦境中的任何物体,
心里有点奔溃,苏一想着怎么才能从这种状态中解脱出去。“咣”,屋内忽然传出重物落下的巨响,她围着房子绕了一圈,发现了一扇没拉窗帘的窗户,连忙凑上去努力朝里看。
窗户上的冰窗花很厚,苏一只能看个大概,一个穿着深蓝色毛衣三十岁左右的男人正推搡着一个年纪相当的女人。
苏一愣住了,刘雅雯带来的消息,这个时间这个地点,屋内的两人只可能是丁香夫妻俩。她看不见女人的正脸,但是皱巴巴又单薄的线衣和凌乱随意绑住的头发让她无法和脑海中那个爱美又自恋的小姑娘联系在一起。
和丁香纠缠在一起的男人长相普通,苏一在心里想过千万遍,喝酒赌钱打老婆的男人会有着怎样一张凶神恶煞的脸,可这张脸实在太普通,是每天擦肩而过的快递小哥,是格子间里键盘敲得很响的同事,也是平时不怎么打招呼的那个养狗的邻居。
男人的动作渐渐凶狠起来,苏一看见丁香反抗的力度越来越小,隔着厚厚的玻璃她听不到丁香有没有哭喊,只看见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么慢慢的倒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