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幸福降临
世事太过繁乱，人性何等复杂，我们所能做的是在不可预知的未来，为幸福的实现多创造一些条件。那些突如其来的幸福，不过是之前无数磨难累积的结果。当然，等待的确是一件磨人的事。但如果幸福降临，一切等待就都值得。
“邢总，邢总，有您电话……”
秘书神色凝重地把电话递给我。看得出，她很紧张。也许是刚刚会议室里压抑的气氛令她精神紧张，一时放松不下来。但她的情绪的确感染到我了。我接过电话时，心中一惊，不祥的预感迅速压上心头。
“喂，您好！”
我礼貌性地向对方问好，但声音中仿佛夹杂了一丝心虚和试探。
“老弟，是我呀！”
是老钟的电话。想来他已经做好决定了，但心里没底的我，因为怕听到拒绝的声音，情绪异常紧张，脸色也阴沉下来。
“你这个PPP项目，我觉得可行，想先跟着一起试试水。”
“老哥，这事可不是开玩笑的，我可就当真了啊？”
没想到幸福真的如期而至！也许是近来不顺之事太多了，这么轻松地得到老钟的首肯，反而让我有些不自信了。
“你这是怎么了，这么大的事儿，我能开玩笑吗？抓紧时间准备合同吧！”
“我马上准备合同，明天咱们就签约。”
我紧紧握着秘书的手，难掩笑意。秘书不明就里，一脸茫然地看着我。
“怎么，你还真怕我反悔呀？”
老钟插科打诨地开起玩笑，却一语道破了我的心事。毕竟老钟的注资相当于救了公司。这根救命稻草太过重要，容不得半点闪失，我必得看紧了才行。
“怎么会呢，我这不是着急嘛，有了投资，项目就可以正式立项，我在公司里调配人手，股东也不会有什么意见了，况且……”
“况且这个项目能让公司走上正轨，到那时债务问题也迎刃而解了。”
看来老钟对我们公司的现状已经了如指掌了。毕竟是身经百战的“老江湖”，如果没有十足的把握，他是断然不会入股的。我满足地笑了。拿到老钟的融资，至少能解决公司的燃眉之急，我可以把精力放在争取PPP项目上了。馆廊项目是近来S市的热门项目，虽然比不上经济适用房这些大工程，但沾上了“文化”和“惠民”两个词，单从项目融资来讲，就容易许多。不过，项目再好，能中标才是硬道理。毕竟很多家实力相当的企业也都盯着这块“肥肉”呢！
我和老钟很快达成了共识，签约仪式非常简朴，就在公司会议室举行，没有媒体，只请了公司内部重要股东和核心管理人员，然而场面却一点也不冷清。毕竟老钟曾是S市商界的风云人物，为人仗义，雷厉风行，说一不二，加上他海外创业的资历，以股东身份直接进入决策层，众位股东也是服气的。
“钟总能加入咱们公司，那是给咱们公司免费请了一位专家呀！”“钟总给咱们公司带来新气象啦！”
“钟总是专家，以后还得仰仗您多提拔指点。”
“听说钟总是带着项目来的，这下咱们公司有救了。”
股东们一团和气，说了很多仰慕的话。老钟见惯了尔虞我诈的大场面，眼下的小场面三言两语便打发了。当然，股东们很快就开始领教老钟的“雷厉风行”了。
“谢谢各位兄弟姐妹，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我加入公司主要是因为项目好，希望咱们大家共同努力，把项目拿下来，公司‘活’了，大家才能好。”
“是呀，是呀。”众人称赞的话音未落，老钟仿佛打开了话匣子。
“我看今天来的都是公司骨干，我也不瞒大家了，我加入咱们公司事先是做了一番考察的，对咱们公司现状多少有些了解，恕我直言，以公司现在的状况，要拿下馆廊的PPP项目，那是天方夜谭。”
话锋一转，开始对公司动刀了！这是老钟的风格。我在心底暗自庆幸，是需要一位厉害的管理者来管一管了。
“第一，专人办专事，公司专业人才太少，得招聘。人力资源部门明天开始，公司内外同步招聘……”
“什么，不做方案，直接发招聘信息？”人力资源部主管茫然地望着老钟。
“年轻、肯吃苦、学习能力强，这三点是基础，其次再考虑工作经历和专业。”
“这……未免有些武断呀！”这话虽然没敢说出口，但脸上的表情却诚实地出卖了人力资源部主管。
“我觉得钟总说的有道理，这次招聘主要是为了补充新鲜血液，偏向年轻人，而且离开标日期越来越近，时间紧、任务重，你们还是得抓紧时间招聘。”
我同意老钟的做法。况且这也是我们事先商议好的，由老钟主导公司项目部的改造工作，新人新气象，比较好入手。当然，此刻我的沉默也表明了对老钟的支持，这既是公司发展的需要，也是做给其他股东看的。
“谢谢邢总支持，等人员到位后，项目组重新分工，增加后勤和外勤人员。”
不过老钟不按套路出牌的本性还是很快显露出来了，比如增加外勤人员这一项就没在我们事先商定的条款中，我知道时吓了一跳。万一以后在重大问题决策上，他也习惯性地来这么一下，我该如何应对呢？我突然有一丝后怕。
老钟见我满脸疑惑，又补充道：“外勤人员有一至两名就可以了，只为项目组服务，可以从公司内部招聘。”
虽然是我造成项目组大换血，但面对员工们无辜的眼神，我还是于心不忍。
“邢总，你看这样安排还可以吗？”
随后，老钟又布置了一些工作，每一条都妥妥当当的，最后谦虚地征询我的意见。他干脆利索又滴水不漏的行事作风，震慑住了在场所有人，包括我。整个会议紧凑、高效。老钟的加入令公司换了气象。但很快传出了不同的声音：
“这位钟总是什么来头？”
“我看把咱们邢总的风头都盖过了，到底谁是老板啊？”
“那可不是，这人可不好惹，以后咱们公司可有好戏看了。”
“我看邢总这是农夫抱蛇，早晚有后悔的一天。”
老钟雷厉风行的作风果然奏效，不到一周的时间，面试会举行了。由于是为了项目投标临时招聘，会议室被临时改成了面试考场。偌大的会议桌后面，整整齐齐地坐着六位面试官，除了我和老钟，人力资源部、财务部、市场部和工程部的主管悉数到场。六对一的形势，让前来面试的人员不免有些心慌。来应聘的总共有33人，而实际上我们只打算招3人，也就是11:1的比例，竞争异常残酷。
用文雅一点的词来说，面试是在考察每位应聘者的潜能，但实际上是在评估应聘者的利用价值，看谁能压榨出更多的剩余价值。有一位小姑娘，似乎深谙其中之道。她走进会议室的那一刻，全身上下散发着不一样的气场。那天，她穿着一件桃色宽松针织衫，一条黑裙，一双黑色紧口靴，有着浓密的黑色短发，显得精明干练，淡妆勾勒出脸部完美的曲线。如果不是听她自述，很难想象这位小姑娘居然是一位应届毕业生。
“我们还没叫号，你怎么就进来了？”
其中一位面试官严厉地批评了她。但她似乎并不介意，从容自信地走到会议桌前，先向面试官鞠躬行礼，还没等面试官开口，她就主动开始自我介绍了。
“各位面试官，原谅我先进来了，实在是有一点点着急。我叫田蕊，毕业于S市大学，我看到招聘启事上说吃苦精神和学习能力是优先考虑的，虽然我的专业不是很对口，吃苦精神也没有证书能证明，但可以去我们学校做普调。”
“你这个说法有点意思，明明没有特长，却说得挺高深，差点被你唬住。”
我接过话茬儿来问。她笑了笑，没作答。在众多应聘者中，她是唯一吸引我兴趣的。不知怎的，我这个素日沉默寡言之人，居然打开了话匣子。
“你紧张吗？”
“为什么要紧张？”
“六位面试官对着你，心里一点变化也没有吗？”
她想了想，又露出恬淡的笑容。
“一点儿也不紧张，那是瞎话。不过过分紧张也没必要，工作机会还有很多，何况你们也未必会选中我。”
“你怎么见得就会落选？”
“因为从进来到现在，你们一个专业性问题也没问过我。”
“怎么不想问，不过也没必要过分强调专业，人才是可以培养的。”
她听罢，又笑了起来。圆润的脸颊，愈加圆润了。
“难怪你们要招学习型人才，连面试官的学习能力都这么强。”
我也笑了，喜欢这姑娘的机灵。项目组平日的工作氛围紧张，需要一个机灵鬼来调节气氛。当然，在场的其他几位面试官似乎也看出了我的心思，把提问的机会悉数留给了我。
“你挺机灵的，为什么毕业好几个月了，还没找到工作？”
“没找到合适的呗。”
“看着同学们都找到工作了，你不着急吗？”
“没什么着急的。宁缺毋滥，适合我的工作会等着我，着急是没用的。”
“如果今天你的面试又没成功呢？”
“那说明这里仍然不适合我，明天重整旗鼓。”
她憨憨地笑了，我却沉默了。现在已经时近初冬，从7月到11月，整整4个月的时间没找到工作，她还能不急不躁地等待机会，这种心态正适合创业。
“好吧，你先回去等消息。”
她信步走了出去。出门时的微笑，我至今难以忘记。当然，她成功了。招聘小组连夜开了紧急会，她和另外两名男生被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