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没有谢尔曼坦克的格鲁吉亚战场
玛蒂几乎是一路小跑着离开了普雷塞斯的办公室。
她终于又要去冒险了！上次远征已恍如隔世。她又可以和朋友们——冰霜巨龙雷米和霍斯——相聚了，再吃几块美味的雪饼！感觉不像是惩罚啊。
玛蒂回到四方院，看到苏妲正站在范老师桌旁，不停地搞着“小动作”。她时而吐出前端分叉的长舌头，时而用拇指掏着耳朵，六只手臂上下翻飞。而范老师则尽力忽略着身旁这位“不速之客”的存在，她每次一转头，苏妲都会瞬间回到肃立状态。“你猜我要去哪？”玛蒂问苏妲。
“你能问我一个更难回答的问题吗？”她反问道。
两人并肩向四方院外面走去。
“不需要吧，你可一直是个尖子生啊，”玛蒂道。
“你也不是笨小孩嘛。”
“好吧，苏妲，我再问一个：伊莱在哪？”
“你居然等了这么久才问。”
“我要向他求助。”
“必须的。”苏妲真诚的回答里透着一股狡黠的笑意。“他在格鲁吉亚呢，吉米和伦格博士也在。他们想在伊莱即位前好好收拾一下前任留下的烂摊子。”
“哦。”玛蒂叹了口气，她本以为伊莱已经当上了国王。“谢啦。”
玛蒂向苏妲挥手作别，朝自己来时的那条路走去。虽然走了回头路，但她仍感到一阵奇怪的喜悦之情。她马上就要见到伊莱了！而且，玛蒂估计他现在应该是人类的模样。
虽然正值下午，可天色却渐渐暗了下来。玛蒂觉得周遭的空气变得愈发沉重，仿佛正在由气体转变为固体；卡文尼斯的恒星——流明星好像也已黯然失色。玛蒂自认为知道原因：是因为火山喷发，导致火山灰遮天蔽日。此刻，日夜逆转的过程还没有进行完毕，所以站在电影从业者的角度上，怪兽还要再等一会才能出现。
玛蒂在一片朦胧中奋力前行，经过一排白色围栏，围栏后面有一小群马在吃草。
“下午好！”她向马儿们打着招呼。
“嗨，我们是不是刚刚见过你？”
“可不。”玛蒂语气轻松，向对她说话的那匹红马耸了耸肩。她确实不介意这次来回往复的跋涉。
空气已被纷纷扬扬的火山灰染上了斑驳的颜色，玛蒂很难看到格鲁吉亚的具体方位。那里是伊莱的家，他还拥有一支强大的部队。走着走着，前面传来了逐渐嘈杂起来的人声，以及更加令人不安的金属撞击的声音。她知道，自己已经接近格鲁吉亚边境了。
这些声音跟火山爆发有关系吗？玛蒂放开步子向前狂奔。她在主广场前停下了脚步，发现四周并无士兵驻守。透过几近浑浊到可以下咽的空气，玛蒂看到一个令她深感不安的场景：格鲁吉亚的骑士们正在自相残杀！
“这闹得是哪一出啊？”玛蒂提着嗓门向斜倚在大教堂外墙的一名士兵问道，他的腿上明显挂了彩。
“你不知道？”那个士兵用一种混合着惊讶和厌恶的表情上下打量着她的动物园制服。“黑白骑士团之战：保皇派对抗巨龙派！”
“啥？”这简直比《权力的游戏》还要令人费解。
“白衣骑士团想要复辟圣乔治，领头的是他家里人，理查德公爵。”
“明白了。”说着，玛蒂敏捷地向后跳开一步，躲开了被人击飞而向她砸过来的一个骑士。
“我在找伊莱师父……呃，伊莱洛德。”
“谁也不知道他在哪。你还是赶紧到地洞里和其他妇女一起避难吧。”
“是啊，”玛蒂边点头边想，本姑娘才不去呢！一股悔意涌上心头，她过来之前真该先去阿托利斯那边走一趟，至少把自己的剑拿上啊。
“真是没带脑子，”她喃喃道。
“你说什么？”从天而降的骑士怨恨地看着她。
玛蒂眼睛一转：“嘿，我拿这个小玩意换你的剑，你愿意不？你都受伤啦，是吧。”
骑士闻言，用怀疑的目光看着玛蒂捧在手中的硬币。他接过这25美分，凝视着钢镚上雕刻的博物学家约翰·缪尔的头像。
“这家伙的帽子太可笑了！”骑士指着缪尔的费多拉帽[5]叫道。
“可不是嘛。”玛蒂有点失去耐心了。“那，你同意了？”她真希望自己像《价格猜猜猜》的主持人那样手握一辆新车外加一台冰箱做筹码，那样一定更有竞争力。不过，骑士并未有所犹豫。
“然也！”他把自己的阔剑递了过来。“小心点，别伤着自己。”
玛蒂在骑士头上遮出一片阴凉的同时，也快被灰尘埋起来了。她抬头环视着战场，到处都是激烈交战的骑士和步兵，还有一排排的弓箭手在侧。玛蒂用肩膀奋力扛开一条路，在百姓之间穿行，一步步地爬上大教堂前的阶梯。既然没人在大教堂门口打架，那里肯定是个神圣的场所。
玛蒂爬上了平台，手搭凉棚向四周的地平线望去，却并未发现吉米或是伊莱的踪迹。她原以为，凭借对伊莱战斗风格的了解，能够一眼发现她的那位“师父”呢。
玛蒂试着挥了挥刚入手的阔剑。这柄剑太宽了，她用双手才能将将握住剑柄。玛蒂俯视着面前这场混战，想要先搞清楚情况。她注意到，一些骑士身上画着圣乔治的符号——白色背景上一个大大的红十字。好吧，这些就是白衣骑士团了。
另一些骑士在盔甲和护臂上画着一条凶恶的橙龙，估计是在致敬吉米吧——这些肯定是黑衣骑士团，也就是伊莱的人了。玛蒂决定慢慢地逐级而下。就算她没穿盔甲，也照样能为伊莱贡献一分力量。
她还没完全做好准备，就遭遇了一位一袭银铠的骑士。
“我是黑衣骑士团的！”她表明了自己的身份，奋力举起阔剑。
“渣滓！”银铠骑士的护面甲里传来一声怒喝，右手奋起长剑猛地一刺。
玛蒂举剑相迎。一声巨响，双方兵刃相接，震得玛蒂双手酸麻。她突然想起伊莱曾经教过她的战术：总是瞄准盔甲连接处！盔甲重叠的地方通常是整个护甲的弱点所在。玛蒂微微侧身，向银铠骑士的手肘狠狠地挥了一剑。
“嗷！”骑士疼得大叫一声，长剑掉在地上，左手捂着胳膊跪了下来。
玛蒂用剑指着他的喉咙。“你是否效忠于真正的王？那位来自于卡文尼斯的王。”
“我效忠，”这家伙呻吟道，举起没有受伤的胳膊做了一个和平的手势。“都这样了，我能不效忠吗？”
“很有道理，”玛蒂边说，边快速地“借用”了他的盾牌。“那你去找到你的新王，然后对他宣誓效忠吧。”
银铠骑士点了点头，痛苦地起身，消失在了漫天灰尘中。
玛蒂继续在广场上穿行，她的脑子也在飞速转动。她的朋友们最有可能在哪呢？如果自己对他们的了解没什么出差错的话，那么他们肯定在战斗的最中心。玛蒂把阔剑拖在身后，绕过了白衣骑士的右翼部队。士兵们看她是个女孩子，没有人上来攻击她。一群蠢货。
“伊莱！”她大喊一声，可还是到处都找不到他的踪影。玛蒂看到一个全副武装的白衣骑士骑着一匹高大的黑色战马疾驰而来。
“嘿，马儿，想吃点好吃的不？你跟我走我就给你吃胡萝卜。”玛蒂喊道。
“好耶！”战马回答道，无比兴奋地把它的主人甩了出去。只见那个可怜的骑士重重地砸在了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你怎知道我就爱吃胡萝卜捏？”
“我也是猜的，”玛蒂边说边爬上了马背。她拾起垂在战马身体两侧的缰绳，把双脚放进了镫子上。格鲁吉亚人的身材一般都比较矮小，玛蒂都不用调整马具。还好现在是中世纪！
“我叫玛蒂，”她对自己的新坐骑说。
“很荣幸。我叫乔治。”
“你现在是黑衣骑士团的马了。”
“没问题，打完仗别忘把好吃的给我就行。”
坐在高高的马背上，玛蒂的视野开阔了许多，她继续搜寻着，努力地想让视线射穿这一片迷蒙。战场的另一端好像有许多白衣骑士，领头的是一位穿着紫色披风的家伙：理查德公爵。
玛蒂俯身吻了一下乔治的脖颈，小心地纵马向前，尽量不踩到路旁的步兵。她挥起阔剑，将刺向自己的长剑一一挡开，慢慢地靠近了公爵的所在。
“伊莱！”玛蒂看到他正与紫衣公爵缠斗，不由得大喊一声。伊莱穿着他那身从密室里得到的金色盔甲，玛蒂还认出了他那独特的盾徽——一只咆哮巨龙。这身打扮还能有谁？
伊莱一人力拒五名敌手——两个骑士加上三个步兵。他只是向玛蒂简单地举起盾牌示意，然后又重新投入到了激烈的搏斗中。玛蒂纵马跑了起来，向围攻伊莱的步兵们发起了冲锋。
“玛蒂！”伊莱把护目版推了上去，玛蒂又见到了那张英俊的面庞。虽然他满脸是汗，但这样帅气的容貌依旧足以登上购物手册。“看在上帝的份上，你来这干什么？”
“帮你啊，”玛蒂答道。她纵马来到伊莱身边，与他双剑合璧。“吉米和伦格博士在哪？”
“那边！”伊莱举起金色护臂保护着的胳膊，指向了不远处满是店铺的一条街道。只见两条中国龙——他们遍体都是橙黑色鳞片，虽然吉米的身材只有伦格博士的一半——正在用坚硬的尾巴和鹰爪般锋利的龙爪抵挡一排排的白衣骑士团士兵。
“去帮他们！”伊莱下了命令，一举击飞了一名白衣骑士。
他那寡不敌众的现状使得玛蒂很不愿意就此离开，但伊莱脸上严肃的表情还是令她屈服了。
“好吧。”
玛蒂催促着战马一路奔向屠夫街，那是一条泥泞的大路。她来到吉米身边，想用乔治那庞大又坚实的身躯去保护他。
“退下吧，”她朝着保皇派士兵们大喊，“如若继续执迷不悟，那么本人，玛蒂尔达爵士，龙族勋章获得者，在此接受挑战！”
玛蒂本以为格鲁吉亚士兵会哈哈大笑，可战场上并没有一点笑声。不过只有两人退出了战局，剩下的二十人纹丝未动。
“你们会退下的。”伦格博士一本正经地说道。
他抛出一颗燃着明亮火焰的珍珠，向着敌阵直飞过去，瞬间将五名骑士打倒在地，仿佛一位专业的投手一般。
“漂亮！”玛蒂欢呼道。
两名士兵向她冲了过来，她挥起阔剑砍瓜切菜般地将他们掀翻在地。这两个家伙大头朝下的趴在地上，再未起身。
剩下的十三个敌人全部冲向了吉米。玛蒂知道亚洲龙不会喷火，他们的武器库里只有尖牙、利爪和长尾。他们身上也没穿盔甲。上一场战争还没结束多久吧，怎么连这点意识都没有！不过也是，吉米和伦格博士是来进行“和平治理”的。
然而，伦格博士为玛蒂带来了接二连三的惊喜——这回他用尾巴卷起了一根大棒，这根棒子看着十分粗糙，类似食人魔挥舞的那种。仿佛不受引力的影响，伦格博士像瑜伽术士一般悬在空中，长尾卷起大棒，闪转腾挪间就把十个全副武装的士兵打得陷进了地里。
“这是个魔鬼！”有个骑士叫道。
“撒旦诅咒过的野兽！”
仅剩的三名士兵拔腿就跑，伦格博士也收回自己的尾巴。
玛蒂微笑着问道：“教授，这是阴的演示还是阳的演示？”
“二者都有吧，”他镇静地回答。
“我们得去帮伊莱了！”玛蒂道。
她催促乔治奔回广场，两条龙紧跟在后。空气中的烟尘互相缠绕着，整个世界仿佛处于一个大煤窑之中。
他去哪了？玛蒂吃了一惊，四处寻找那个身穿金色盔甲的战友。此时，流明星只剩下一个昏暗的球体轮廓。突然，玛蒂看到一丝反光：是伊莱，他被六名卫兵俘虏了！
“别怕，我们来了！”玛蒂嚷道。
在进攻之前先大喊一声可能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不过这招在美国还是挺管用的。她指挥乔治冲入敌阵，撞飞了三名卫兵，缴下了他们的长矛。只见一团身披鳞片的模糊身影冲了过去，用爪子和尾巴搞定了剩下的卫兵。是吉米。
“没用的，”伊莱喘着粗气，汗水和着泥土粘得满脸都是。“保皇派的人数至少比我们打败的还要多出五倍以上，理查德公爵许诺他们打赢就有财宝。”
玛蒂坐在马背上极目远眺，只见打着白底红十字旗帜的军队正从每对柱子之间源源不断地涌出来。
“该走了，”伦格博士说着，带领玛蒂、吉米和伊莱向边境走去。玛蒂口袋里还有些动物园的饲料，她喂乔治吃了一点，然后放它去了。
他们离开了战场，视野所及并无厮杀的战士，只有担架上的伤兵。走出格鲁吉亚郊外的范围，他们在立方体通常停留那个的地点站住了脚。
“他们还会来吗？”玛蒂紧张地问道，不住地向大教堂的方向回望。
“不会来了，”伦格博士回答，“他们只想让我们走，现在保皇派重新掌权了。”
伊莱在一棵树前停了下来，脱下了自己的盔甲。玛蒂帮他解开了系带，摘下了头盔。玛蒂看着眼前这个脱去甲胄、只着白色长袍和裤子的男孩，觉得他从未如此憔悴，即便是伊莱与萨鲁格不期而遇的那次也无法和此刻相提并论。
“我失败了，”他轻轻地说，呆滞地看着地面。“太显而易见了，连我的部队都更倾向于圣乔治。”
“哈！”玛蒂说，“他们更倾向的是金子。如果你也用财富诱惑他们，那这些军人说不定能上演汉密尔顿领导的夜袭约克镇高地[6]的好戏呢！”
伊莱无言地摇了摇头。吉米把盔甲从地上一片片地捡起扛在背上。未上任的国王领着众人向九慧学院的方向走去，只听见他苦笑了一声。
“要是连一个胖公爵都打败不了，我还怎么做国王？”
“好了，孩子，”伦格博士说。他用长长的黑色胡须为伊莱掸着肩膀上的尘土。“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孙子曰：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不知彼而知己，一胜一负；不知彼，不知己，每战必殆。”
伊莱长叹一声。玛蒂看得出来，他现在没什么心情去汲取先贤留下的智慧结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