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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梁孟的过去

“老板,您送的酒没味道啊!”

自从莫老板听了莫琪的建议,免费送茶酒,店里的生意又好转了。虽然送出去的茶酒都是用白花花的银子买来的,可是水却不用花钱,从井里打出来就是了。于是,这酒里的水越加越多,茶也越冲越淡。

“客官,酒是免费的,送您解馋用的,若是真想喝酒,咱这还有烧酒二两银子一壶。”莫老板笑呵呵的说。

客人从腰上解下钱袋,笑了笑,说:“二两银子?真是今时不同往日,还是结账吧!”说着从钱袋里掏出银子,递给莫老板。

莫老板笑呵呵的接过银子,重新算了一遍账,又找给客人一些碎银子,毕恭毕敬的说:“客官慢走,下次再来!”

客人走后,莫老板叫来负责茶酒的小二,训斥道:“酒里再少兑点水,一壶酒就兑半壶水,你兑的太多啦!”

樊正招呼莫琪赶紧走,今天就是约定好的取画像的日子。不知为什么,莫琪总是觉得心里没底,或许复原出来的画像也没什么用。

她和樊正穿过拥挤的书画市,来到衣小刀的店门外,发觉了异样:店门紧闭着。

莫琪问了旁边画铺的老板:“老板,这家店多久没开门了?”

“也没多久,就昨天没开,兴许是去哪个大户人家画像了。”店老板说。

不可能这么巧,莫琪已经感觉到不妙,给了樊正一个眼色。樊正推了推门,门竟然开了,不妙的预感更加强烈。

二人走进狭窄的店面,四周柜台上挂满了衣小刀自己作的画,进门右侧光线较好的地方,摆放着他的桌子,桌子上乱糟糟的,颜料和画作混在一起——一个画师是不可能这么摆放自己的东西的。

“一定是出事了。”樊正说,“房间不大对劲。”

“嗯,”莫琪也觉得不妙,她机警的看着四周,房间里安静的只能听见她和樊正的呼吸声。或许是直觉,她朝着正对着门口的柜台走去,她从没觉得柜台有那么高,顺着柜台向里望去,在黑洞洞的柜台里,她看到了最不想见到的一幕。

樊正当场检查了尸体,在衣小刀的胸口找到了一个针孔。俩人对视了一眼,樊正掏出随身携带的小刀,割开了针孔周围的皮肤,从里面取出了一枚毒针。这样做很危险,万一针扎破了手,樊正可能会当场死去。可是樊正当时没带手套,又急切的想取出毒针,只好徒手了。

“还是那个凶手,我们大意了。”莫琪感到一阵痛苦,她第一次尝到被凶手挑衅的滋味。

樊正将那枚毒针装起来,说:“是我大意了,当初请他帮忙,就应该想到他会有危险。”

凶手不惜再添一条人命,而且杀的人又这么关键,看来孙成案的背后隐藏着不小的秘密。樊正惋惜的看着衣小刀的尸体,摇了摇头,对他说了声“小初,对不起”,然后对莫琪说:“孙成的案子不简单,我们得跟你哥商量一下,报告尚府尹。”

莫琪使劲儿点了点头,说:“对!”

尚府尹的眉头紧锁着。他最近被朝中保守派攻击,全是因为他新写得那篇文章,听说左丞相司马光都震怒了,说他是藐视古制、背叛儒学,还有人说天下读书人以尚公为耻,甚至有人怀疑他的官位来路不正,读书人十年寒窗、一朝中举才能在朝堂上谋个一官半职,在枢密院待上三四年才能得到晋升封官,能到四品怎么也得过个十几年,而他年纪轻轻,就可以坐上府尹的位置,全是因为他仗着是皇后的弟弟,有机会进宫去蛊惑皇上。这些议论让尚府尹不胜其烦。

“请衣小刀帮忙画像这件事还有谁知道?”尚府尹问。

“回大人,”樊正说:“是莫捕头让梁孟告诉我的,然后我和莫琪一同去找的衣小刀,所以,最初知晓此事的只有咱们四个。”

“我相信你们四个,”尚府尹说:“你们有没有对别人说起过此事?”

莫无畏说:“尚大人,这件事我觉得很蹊跷,现在在场的一个是我妹妹,一个是我好友,都是可以信任的人。”

尚府尹想了想,说:“好,这件事就告诉你们三个,不得外传。”

莫琪和樊正互相看了一眼,又看看莫无畏。莫无畏冲他们坚定的点了点头,莫琪和樊正也坚定的点了点头。

尚府尹见他俩准备好了,说:“其实茶酒司已经盯着孙成有一段时间了,这个孙成是走私茶酒的,已经有店家招供了。他们本想盯着孙成,抓出他的上线,可没想到在这关键的时候,他被杀死了。孙成死后,茶酒司就找到了我,我和莫捕头商议后觉得,这个案子不简单,很有可能牵扯出大人物。昨天,我跟王丞相碰了头,一起禀报了皇上,皇上让我先找出证据,一旦幕后黑手露出了破绽,就交由王丞相和大理寺处置。可是,孙成案过了这么长事件,我们还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莫琪心里有一个想法,她不敢说出来。

“难道是有内鬼?”樊正说。这正是莫琪不敢说的想法。

尚府尹的脸色很严峻:“我们在明处,凶手在暗处,是不是内鬼还不能下定论,但是你们一定要小心,除了你们几个,不可以再把这个案子的进展透露给任何人。”

莫琪的心里闪现出窦金的形象来,窦金一直都在打听孙成案的进展,莫琪早就对他起疑心了。

尚大人看着眼前这三个人,心情一下子沉重了,不光是因为自己被朝中保守派谩骂,还有眼前这几个人,他们都不像是办大事的人,孙成的案子有可能会成为悬案。

莫琪心里也挺紧张,她才刚进开封府不到一年,就碰到这样的案子,她感到棘手,害怕自己不能担当重任。

莫无畏已经想了很久,到底该从哪个角度去查孙成的案子,最棘手的是凶器找到了,案子却破不了。

樊正叹了口气,说:“尚大人,不如重新再查一次案子吧,也许是之前出现了疏忽,我们再勘察一次案发现场,这次又多了一桩命案,凶手一定会留下破绽的。”

“好,我也是这么打算的。”尚府尹对樊正说:“你和莫琪再回去检查一下案发现场。”又对莫无畏说:“无畏,你再排查一下孙成的关系网,看看有没有遗漏的地方,另外找找目击证人。”

衣小刀的画室其实很简陋,只是两丈见方的屋子里,四周都摆着货架,货架上摆放着画画用的宣纸、颜料、墨汁等用品,还有很多画作,有的画卷起来放在货架上,有的画被挂起来供人欣赏。

“凶手杀他,很有可能是因为他已经复原出凶手的样貌了。”樊正说。

“可是这样一来,凶手肯定已经毁掉画像了。”莫琪说。

两人翻找着线索。在衣小刀平日画画的桌子上,樊正找到了一点东西——挂在桌腿上的布丝。由于衣小刀的家具都很老旧,他的桌子也年久失修,木质桌腿有些开裂,起了倒刺,或许是凶手在寻找画像的时候衣服碰到了倒刺,这一绺布丝才能被保存下来。

“这只是一根线,能破案吗?”莫琪问。

“不管怎么说,这不是衣小刀平时穿的布料,或许可以通过布料的来源破案呢。”

“这样太麻烦了吧……”

“麻烦也得干,说不定就能破案。”樊正严肃的说。

莫琪翻看桌子上的画作,都是一些草稿,显然已经被凶手翻过了,因为桌子上乱作一团。

“别动!”樊正突然说道。

莫琪吓得一动也不敢动,僵在那里。

樊正指着她手中的画纸,说:“你看,一个手印!一定是凶手不小心碰到墨汁留下来的!”

莫琪顺着樊正手指的方向看了看,是一枚浅色的手指印,不过倒还算清晰,可是这又有什么用呢?

樊正收起那张画纸,说:“或许是凶手碰到了还未干的画作,手上沾了墨,在翻看的时候留下来的。”

“人人都有手指印,这一枚怎么算证据?”莫琪不太乐观。

“只要这枚指印不是小初的,说不定就有用。”樊正撇嘴笑了笑,给了莫琪一个轻松的表情。

孙成生前租住的房子还贴着封条,只要案子一天没破,封条就不允许解开,为此,开封府每个月要给房主二两银子作租金。

樊正和莫琪一同进了屋子,几天没有人,屋子里已经有了一层浮灰。樊正仔细的检查每一个角落,希望找到新的线索。莫琪则四下打量着,她想,凶手和孙成能在一起吃饭,说明两人是认识的;一个打扮妖艳的女子,能让孙成花大价钱请她去会仙酒楼的,一定不是普通女子。

“喂!你想什么呢?过来帮忙啊!”樊正冲莫琪喊道。

樊正在使劲儿的搬柜子,这房间就这么一个柜子,靠着墙放着,之前勘察的时候他们没有碰过柜子。莫琪回过神来,连忙跑过去帮忙。俩人使劲儿挪开了柜子,他们都惊讶的发现,柜子下藏着地下室隔板。

莫琪打开隔板,露出了向下的台阶,可是他俩都没带灯笼,不敢贸然下去。

“我的店就在附近,你在这里守着,我去取灯,一会儿就回来。”樊正开的药铺就在这附近,他可以就近拿到灯。

“好,你要快啊。”莫琪提醒他道。

没过一会儿,樊正回来了,带了两盏灯笼,还带了个伙计。他让伙计在上面守着,自己和莫琪一起下去。

这地下室也不大,放满了茶叶和酒水,奇怪的是地下室有风,可见为了避免酒水存放引起火灾,还特意做了通风。樊正吹灭了灯笼,莫琪也吹灭灯笼,看到地下室前后两边各有一处亮光,那是外面透进来的光,房子前后都打了暗孔,既方便透光,也能通风。

“既然有这么多的货,是不是应该有账单?”莫琪说。

“一定有,我们仔细找一找!”樊正显得有些兴奋。

俩人找了很久,地下室除了茶叶和酒水,再没别的东西了。

“或许别的什么东西能提供一点线索?”莫琪觉得这个地下室一定有能提供线索的地方。

“陶罐。”樊正发现了一大罐茶叶,把陶罐搬起来,让莫琪蹲下来看罐底,莫琪看到罐底用隶书写着“大兴”两个字。

“‘大兴’是什么?”莫琪问。

“这得问你哥,我猜应该是这个走私茶酒的组织。”樊正说。

“你有没有听说过图腾是山茶花的组织?”莫琪听到“组织”这两个字,想起了梁孟之前佩戴的山茶花。

“山茶花?”樊正仔细想了想,说:“哦,你说的是孙成身上纹的那一朵吧,我还真的没有听说过山茶花图腾。”

梁孟找到了可人。可人在百合楼的楼上有个房间,是莫老板无偿安置给她的,这样方便客人找她,而且可人能为百合楼吸引来饮酒客。像可人这样的姑娘,莫老板接济了不少,她们住在莫老板的酒楼里,互利互惠。

可人这个姑娘一直都很特别,刚出生就被重男轻女的父母抛弃在路边,她是在慈幼院长大的,七八岁的时候被梁孟的母亲孟婆婆收养,那时候孟婆婆还挺年轻,梁孟的父亲也还健在,她和梁孟就像亲兄妹一样。后来梁孟的父亲去世了,孟婆婆一人管理着庄子,也许是她急于希望儿子成家,从他们成年起,孟婆婆就一直想让他俩成亲。俩人一直都像兄妹一样,突然要成亲,自然是谁也不愿意。梁孟一直拖着,说“男儿应当先成家再立业”,参加了一次科举,没考中,又参加了几年的官府应试,才进入开封府做了捕快。可人呢,明面上是到京城来混日子,其实是到京城来打理孟婆婆的生意。

梁孟不敢与可人对视,自从成亲的闹剧以后,他总觉得和她对视很尴尬。“孙成的死和你有没有关系?”梁孟问可人。

可人正对着镜子画眉,听他这么问,倒也没觉得惊诧,一边继续画眉一边说:“你觉得他跟我们有关系吗?”

“他是你们和京城之间的联络人,给你们送货,很有可能是你们发现他暴露了,所以了结了他。”梁孟不自觉的向可人瞟了几眼。

“呵呵……”可人已经画完了眉毛,掩着嘴笑了起来,“要了结也应该是他们的人来做了结,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她回头看着梁孟:“梁捕快这么快已经把自己择清楚了,一口一个‘你们’,好像梁家庄跟你没有半点关系一样。”

“一个走私茶酒的组织,跟我能有什么关系!”梁孟很是生气。

“那你为什么不向官府告发我们?你大义灭亲,就可以择的干干净净了!”可人轻蔑的说。

“你以为我不想?”梁孟的脸涨得通红,“你们害了我父亲,我要找出凶手!竟然还侮辱他生前最喜爱的山茶花,我看到孙成身上的纹身,感到万分恶心!那么纯洁的象征,竟然被你们用作肮脏的标志。”

可人一动不动的盯着梁孟,过了许久,说:“我们做的就是纯洁的事情。官府到我们那去收茶酒,把价格压的极低,然后他们又高价卖给百姓,不如我们自己把茶酒直接卖出去,我们能得个好价钱,买家也能得实惠。现在我们不光要向官府提供茶酒,以前该缴的税也一样也没少缴,如果不走私,庄子根本就经营不下去,庄上的百姓都要饿死!你说我们肮脏,说明你还活在官府画的梦里,娘这么做都是为了庄上的百姓,我也是。如果你觉得我们肮脏,那就去官府告我们,如果你这么做,一定会被庄上的百姓唾弃的!”

梁孟听了可人的话,觉得不可理喻,可人竟然把肮脏的事情看做是纯洁的,他心想,呵,女人的逻辑呀!

“那你们也不应该杀人!”梁孟说:“你们杀了我父亲,还杀了孙成。”

可人感到无辜:“梁老爷是得了急病去世的,而孙成的死和我们没有任何关系。”

“我爹根本不是得急病死的。”梁孟说:“他怎么死的你们心里清楚,我一定会查出凶手的!”他不想理会可人说了什么,说完这句话就推门离开了,他不清楚可人有没有说话、说了什么话,他愤恨的离开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