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天地不仁
九点下自习,到了家已经十点。不同以往的是,丹妮感到了一种可怕的气氛。
“告诉你一个消息,希望不要影响你的学习。”妈妈突然冷静地说。
爸爸则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
“你舅舅去世了。”妈妈声音沙哑地说,似乎已经哭了很久。
“什么?”丹妮不敢相信,“你说什么?昨天不还见他了吗?”
“车祸。”两字重若千斤,犹如晴天霹雳。
丹妮沉默了。她第一次接收这种信息,不知该如何消化,更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片刻,突然恸哭。“怎么会这样呢?”无论如何,仍旧难以置信。
“世间总有意外,都是命!”妈妈说着,也放声大哭起来,两人越来越悲伤。此时却听一声呵斥,“别哭了!闭嘴!”是爸爸。留下这一句,便上楼了。剩下妈妈果然不哭了。丹妮抽泣着,无法缓解自己的悲伤。更无法面对悲伤却不能表达的莫名气氛。
她知道爸爸是痛恨他的,或者是他太护着自己的姐姐了,又或者是姐姐无法利用女儿后的转移求支援,正好又抓住了一个全心善良的人,她利用了他的愤怒,为自己出气出头。
所以父亲脸上的伤应该是被打的。而意外又来得如此突然,连死也无法被谅解的恨,这些残酷的现实让丹妮几乎昏过去。
妈妈马上换了一副表情,去上楼讨好爸爸了。
丹妮讨厌这世界的一切!
这个女人,完全没有善恶的区分,尽情利用真正爱自己的人,就为了持续绑定一个男人。她对别人,全无一丝一毫怜悯和同情!
她的脑子里到底是什么啊!丹妮绝望了似乎泪也瞬间哭干。
丹妮把自己反锁在了卧室里。坐在漆黑的房间。一声微信响起,是林泽轩。
“睡了吗?”林泽轩问。
“睡了。”丹妮回答。
“睡了还回复信息?”林泽轩问。
“再也不会醒了。”丹妮回复了一句,不再看手机。虽然又响了一声。
第二天,丹妮没有上学。家里挤满了客人,是姥姥姥爷,其他的舅舅们,表妹邹闹荫,表姐彤彤,大表姐,二表姐,还有大表姐的宝宝。
大家讨论一些事情,表情沉重。姥姥哭到伤心欲绝,大家很担心她的身体。二表姐则完全没事人一样在看电视剧,完全无视周围的一切。
剧中一个镜头正是撞车镜头,一个人被撞到飞了起来。姥姥看到这一幕差点哭到昏厥。众人连忙去安抚照料,几个人纷纷责怪二表姐,要求她把电视机关掉,只可惜,毫无效果。
二表姐,无动于衷。
有一刻钟,丹妮有一种错觉,似乎就算整个屋子的人瞬间死亡,也不会打扰二表姐看电视的雅兴。
“大家憋管她,她已经不是人心了!”大表姐气到发抖。
“丹妮,下午跟姐姐一起。”彤彤姐也忍无可忍,穿上大衣拉着丹妮就往外走。
“你们去哪?”妈妈突然把她们叫住。
“只是保护一下表妹的小心脏而已。”彤彤姐说着便拉着丹妮走了。丹妮跟在后面,像个木头人一样。
“想去哪里?”彤彤姐边开车边问。
“我也不知道。”丹妮有气无力地回答。她感觉,对于这个世界,自己已经失去了生机。
“有些人,都已经不再是人了!”彤彤姐咬牙切齿递说着,流出了眼泪。
丹妮也在流泪,却不知道能说什么。
“彤彤姐,你说,人为什么活着?活着是为了什么?”丹妮突然问道。
“人活着,是为了像个人样。但是多数呢,是没这个能力的。人有三六九等,但不是人自己分的,是天分的。”彤彤姐说着,眼泪仍在流。
“天分的?”丹妮不解,声音仍旧有气无力。
“是的。聊斋你看过吗?这世界,有情有义的人并不多,在聊斋里,只有有情有义的人,才配有姓名,其他的啊,连名字都不配有。”
丹妮呆呆地听着,内心无限悲伤。
“你以后,要活得自私一点知道吗?那些人,不值得真心对待!”彤彤姐恨恨地说。
“自私?可是我觉得如果一个人不能全心爱另外一个人类,岂不是很可悲吗?”丹妮回答。她曾经毫无顾虑地爱着的人,却把自己当工具,当枪使。然而,放弃这一用途,却是巨大空虚和生无可恋。
“你要为你自己而活,爱你自己,知道吗?”彤彤姐说。
“爱自己?”丹妮毫无概念。
她从小被灌输的便是看妈妈的脸色,注意她是否开心,是否有不安全感,以及在自己内心中设下严格的标准,用学业上的好表现来回报她的养育之恩。这便是自己安身立命的出发点,是自己有生以来的人生动力。
然而彤彤姐突然说让她“爱自己”,那又是什么呢?
“彤彤姐,你爱自己吗?”丹妮问。
“现在爱。花了很多年,才达到现在的状态。”彤彤姐说,“爱自己,并不是一个生来就有的能力。很多人甚至是生来就被剥夺爱自己的权利的。他们被灌输爱别人,以工具一样的目的存在于世界上。很多人一辈子都不会觉醒,尤其是女性。”彤彤姐说着,擦干眼泪,已经切换回天一贯的女强人作风。
“那我该怎么办呢?”丹妮问。丹妮感觉自己像是碎了,但是不好形容,不知道怎么解释这种感觉,仿佛内心被撕裂,仿佛一切都没有了意义。
“每个人,都有个情感账户。要注意收支平衡,切断那些吸血鬼。”彤彤姐说。“只给他们配得的部分。”
丹妮听不大懂,有似乎懂。不过此刻的心情,却是很难用语言和逻辑来缓解和理清的。
她感到了无助、悲伤和前所未有的孤独。
“知道当我自我觉醒,到完全走出炼狱花了多长时间吗?”彤彤姐已经整理了情绪,脸色好了起来,外面阳光照射在她的脸上,竟是非常动人美丽的。
丹妮看着彤彤姐的脸,“多长时间?”
“整整十年。”彤彤姐说。“我今天和你说这些,就是希望你能缩短这段时间不然,白白浪费了大好青春,完全错过了生命中最美好的年华。那就太可惜了。虽然我知道,和你说了,也是白说。”彤彤姐说道,虽然无奈,却已经想通了一般,并无之前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