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殖民地首都”的城市规划比较
1.“新京”和“京城”的选定背景
从铁路交通的角度来看,选定长春为“首都”有两个原因:(1)俄国转让南满铁路以后,日本采用以铁路及附属地经营为中心的侵略政策。长春作为南满铁路的终点站,而且作为连接哈尔滨、吉林等地的交通要冲,同时在地理上位于东北的中心,这些都是有利条件。政治中心的“首都”的军事功能十分重要,为了能够满足军事需求,长春最为合适。(2)与长春满铁附属地选址之前的考虑相关。长春附属地位于商埠地和旧城的西北部,虽然有联通路,但是其影响不大。同时,满铁附属地的西南边有能够扩张的土地。长春满铁附属地已经按照近代城市规划开始建设,所以已经具备了城市建设及扩展的基础。此外,选择长春作为“首都”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与哈尔滨、沈阳不同,旧势力的政治影响极小,另外就是经济因素,长春地价便宜,便于土地扩张。
虽然都需要进行古城改造,但日本将历史悠久的朝鲜都城首尔作为朝鲜“殖民地首都”,这与其他国外殖民地城市比较,是罕见的。其原因是:(1)朝鲜五百年的历史使“汉城”具有固定的位置,形成了以首尔为中心的中央集权体系,同时由于从朝鲜初形成的驿道体系,首尔到主要地方城市交通很便利。(2)虽然韩国的近代化是被动开始的,但是朝鲜王朝仍然具有最终审批权,因此除了开港的城市外,朝廷所在地汉城作为内陆“近代化”的中心,电灯、电话、电车等近代化产物开始出现。虽然最后日本垄断了铁路,但是最初朝鲜政府与其他国家签订时,首尔已经被规划为韩国的铁路交通中心。所以,日本将首尔作为全朝鲜的“殖民地首都”。
2.“新京”和“京城”的城市规划比较
关东军将伪满洲国“首都”选址在长春满铁附属地、商埠地以及旧城以西南地区,将已有地区编入在新京城市规划范围里,不过新京的城市规划主要集中在新城区规划上,国都建设局将已有地区的道路线作为基础,将该地区的道路线延伸、与新修建的广场连接等,强化与已有地区的交通联通。代表干线道路是大同大街,从满铁附属地长春站前广场至建国大学门前,全长7.5km,之间修建大同广场,其广场的放射线与商埠地和旧城分界路连接,并与旧城外沿西侧路连通。大同广场及大同街是长春的城市轴线,作为新京的市中心(表4)。
表4 “新京”建设计划和“京城”计划比较
资料来源:参考文献[11]-[12].
伪满洲国“首都”行政、政治中心规划在皇宫以南,形成一条官厅街,反映出伪满政府“正门必然南面”的要求规划,“这种设计遵循了中国都城传统的设计原理,北京紫禁城、天安门的南侧官府林立就是这一设计院里的典型表现”,顺天大街规划为等级最高的宽度60m的广路,比城市中心街大同大街(宽度54m)更宽,道路两侧均采用“满洲式”建筑风格设计,形成“新京”固有的近代城市面貌,明显有殖民地色彩(图7)。
图7 伪满时期长春的行政建筑群(国务院、治安部、司法部、交通部)
(来源:参考文献[14])
朝鲜时代,景福宫及光华门以南六曹街为行政、政治中心,不过高宗由俄国公使馆回庆运宫后,其行政位置暂时迁移至庆运宫,从1905年实际上已经进入韩国殖民地统治阶段,1906年在南山附近原日本公使馆改为统监府官邸,以西修建了统监府新厅舍,1910年韩日合并后,朝鲜统监府改编为朝鲜总督府,其建筑接着沿用,作为殖民统治中心。1912年景福宫被移管至总督府,定在总督府新厅舍的位置,将朝鲜总督府迁移至景福宫内,至1914年,完成了基础规划,1915年“朝鲜物产共进会”结束后,1916年朝鲜总督府新厅舍开工。从1912年11月进行的市区改造工程中,53m的广路规划为光华门至光华门十字路间,这条路连接南大门(27m),直接到京城站(34m),作为市区改造中宽度最宽的道路线之一。1919年,进行道路改造的变更及追加路线,将黄金町中心的放射性道路网删除,规划以总督府为中心的放射形道路。由于当时已经进行了总督府新厅舍修建,为了便于从各处到达新厅舍,调整了周边道路。虽然以总督府新厅舍为中心的放射线规划未实现,但是能够看出当时朝鲜总督府的意图,即将首尔的道路体系集中于景福宫内朝鲜总督府新厅舍,强化了其行政、政治地位。
“京城”近代官厅街面貌从1925年9月京城站开业、“朝鲜神宫”开设后正式开始,此后1925年京城站至光华门前道路两侧修建近代行政、政治机构建筑群,其最高潮是1926年朝鲜总督府的竣工,官厅街的面貌基本完成。从古城的道路改造至近代行政机关建筑的修建,重构了首尔的行政、政治空间,形成了具有真正的殖民地“首都”的面貌(图8)。
图8 近代首尔行政建筑群(朝鲜总督府、京畿道厅、递信局、京城府厅)
(来源:参考文献[17])
3.“新京”和“京城”的城市规划特点比较
长春和首尔“殖民地首都”的形成过程及城市结构有所不同:“新京”在长春已有地区的西南边修建新城区,虽然将已有地区包括在“新京”行政区域范围内,但是“新京”整个规划中,受已有地区的影响较少,可以说“新京”是一座新兴首都,首期城市规划活动主要集中在新城区的79km2。这也是未选址沈阳,而选址长春作为“国都”的重要背景。而首尔从朝鲜时代以来一直作为首都,近代化也是从首尔出发,因此日本当局主要通过“京城府的奥斯曼化”,即市区改造及标志性建筑修建的方式将传统的首都空间重构为“殖民地首都”空间。
不过,长春和首尔的“殖民地首都”规划明显有共同点:第一,行政、政治空间利用传统都城布局规划,长春在皇宫正南,首尔在景福宫内修建总督府,其正南形成官厅街,其建筑规模及风格均显示出权威、逼迫的目的,是“夸耀”殖民统治的妥当性(表5)。
表5 “殖民地首都”行政中心
资料来源:参考文献[6];王新英提供长春图.
第二,以功能为中心规划,“新京”和“京城”均分别存在行政政治中心和经济商业中心空间:“新京”顺天大街为行政政治中心、大同大街上有大型经济机关及商业建筑,主要作为经济商业中心;“京城”的光华门通作为行政政治中心,南大门通(朝鲜银行前广场)作为经济商业空心。并且,交通功能对两个城市中心的作用很重要,作为城市规划中主要的内容:伪满洲国都建设局在皇宫以西规划新的中央站“南新京站”,与皇宫前道路直接连接,大同大街直接连接至长春站;“京城”的行政政治中心和经济商业中心在南大门前相接,连接至首尔的中央站“京城站”。不仅是电车、汽车以及铁路,至1945年前,两个城市都已经有了地下铁路规划,表现出两个“殖民地首都”交通技术及城市规划的“近代化”。由于太平洋战争爆发,两城的地铁规划无法实现。
第三,明显具有殖民地民族歧视的特点。“殖民地首都”的规划主要用“近代城市技术”压制被统治阶段,并不是为了提供被统治阶级,而是为了提供给统治阶级生活便利,呈现出殖民地城市的“双面”:“新京”城市规划中道路、上下水道、公园绿地规划等基础设施、交通以及住宅规划均为是为了给日本人提供,甚至在中国人区修建“新天地”也是将城市内各处存在的妓院放在一个地区,使新京其他地区的生活环境改善,反而旧城商业畸形发展使老百姓生活环境更加恶劣。并且,国都建设局将“三不管”地段及新城区各处散在的中国人强制迁移至伊通河以东工业区南段,规划为中国农民及苦力的“新贫民窟”;与韩国其他城市相同,首尔1912年实行的市区改造工程重视日本人的商业、居住的生活区,通过多次的城市改造和总督府的迁移,日本人逐渐迁移往北的韩国人村,因此韩国人不得不逐渐搬迁至古市町(首尔站以东南山山脚)、桃花町(府外汉江以南麻蒲沿岸)、新堂里(府外东大门以南南山山脚)等山地或京城府外地区形成棚户区。但由于京城20年代“文化住宅”的流行,新堂里等棚户区强制拆除规划日本人高级住宅,30年代的《京城市街地规划》将有些棚户区选定为土地整理区划地区也被拆除,使韩国人失去生活空间,逐渐迁移另外环境更差的边缘修建棚户区。可以说,随着日本人在首尔的城市生活环境逐渐提高,韩国人棚户区逐渐增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