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玲珑骰子安红豆·回忆1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

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叮咚。

江千帆拿起手机一看，微信有新消息，是江一宛那货发过来的：

嗨，帅哥，最近怎样？

江千帆一阵无语，朝着屏幕翻了个白眼，回到：

什么事？

江一宛：没事就不可以找你了吗？

江千帆一看，直接不回了。

江一宛等了半天，知道他这是不想理自己了。但她还是继续发了条消息过去：想你了。

叮咚。江千帆再次拿起手机一看，瞬间感觉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江千帆：你有病吧！你疯了吗？

江一宛：想你想的呗！

江千帆：有事直说，没事勿扰！

消息刚发过去，江千帆怕她继续恶心自己，马上接着发了一句：忙，不闲聊！

江一宛：每次找你都在忙，一模一样的借口！你有那么多要忙的吗？一天24小时不歇息地忙？

江千帆看得一阵烦躁，被迫回到：有什么事你直说，不闲聊！

江一宛：你厉害！我上辈子欠你的！

然后，江一宛的这份思念就到此结束。

她已经不知道这是第多少回了，每次都是同样的结果，想想都气得慌，忍不住一把眼泪。

“什么玩意！脾气大得跟狗叼过似的，老子真是上辈子欠了你这个大爷的！”放下手机的江一宛忍不住大吼。

从这以后，江一宛对江千帆就再也没有了以往的亏欠感和心疼感。

人们总说压死骆驼的并不是最后那一根稻草。那么，让人情绪一下子崩溃的也并非一两句话。

江一宛是打心眼里爱着江千帆的。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江一宛把江千帆看得比自己的命都重要，这毫不夸张。只是世事无常成了这个世间唯一的恒长，感情几经辗转后，内心的折磨终于渐渐平息了下去。

自从他们的父母离婚后，江一宛就独自一人离开了这个居住了十七年的南方城市，去了北方上学。

离开后的她可谓一身轻松，只要没人打扰，心情真的是happy到爆炸。只是，偶尔在空间动态里看到江千帆的消息时，她的心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给抓住了，怪难受的。

江千帆很久没有叫过江一宛一声“姐姐”了。除了很小的时候江千帆时不时想起了会叫一声外，其他时间差不多都是对她直呼其名。

尤其是童年以后，直接从“江一宛”变成了“喂”。

在北方上学的江一宛趁着空闲的时候去做兼职，想攒一些钱放在银行卡里存个定期，以免不时之需。最重要的是，她想着以后若是江千帆有需要的话，她能够帮助一点。

于是有一次，她去做工受了伤，依旧坚持着做了一整天。领到钱后，她发了个动态，江千帆唯一一次在下面评论了一个字“姐”。

她瞬间泪流满面。

江一宛是穷怕了的，从小到大因为家里穷而导致各种家暴，也让她变得胆小和不自信。因为家里穷，所以她也成长得很慢，对于很多同龄人都习以为常的事情她却一无所知。

到底有多无知呢？就是当年很火热的葫芦娃呀、哪吒闹海呀、大头儿子啊、蜡笔小新呀等各种其他小孩子随便都能背下来的故事她连听都没听过。

更有甚是，什么少儿频道、什么芭比娃娃、什么童话故事……她一概不知，感觉自己像是来自于另外一个星球。她一度怀疑，是不是自己生了病忘了什么事情。

学校里同学们都会的歌曲，会跳的舞蹈，甚至他们吃的面包喝的牛奶，她什么都不知道。

有一回老师让准备童话故事，她一直没明白老师所说的“童话故事”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老师讲了一大堆，她愣是一个字都没有听懂。

她思来想去，下课后还是忍不住去问别的同学什么是童话故事，别人告诉她就是《白雪公主》、《灰姑娘》、《美人鱼》之类的。她听的时候，根本就不知道人家在说什么，脑子里一片空白。由于脸皮薄，就装作听懂了的样子。

过了一会儿后，她怕自己不懂装懂完不成老师布置的作业，就鼓起勇气再去问了一次刚刚问过的同学。她问那个同学可不可以把刚刚说的那些写成文字给她看，人家一口就拒绝了。

时隔多年再一想，当时那个同学肯定是误会她的意思了。她是想让人家把“白雪公主”、“灰姑娘”这些字给写出来，人家肯定以为她是想让自己把整个故事写下来。

因为当时都在本地上的小学，大家都说的方言土话，她根本不知道人家说的用老师教的文字写下来到底是个什么。

不仅如此，在她听到好朋友说“洗洁精”的时候她也是懵的。人家问她：“难道你家里没有吗？就是洗碗用的。”

她呆呆地回答：“没有，我家就用冷水和热水洗的碗，还有一块破布条。”

她还记得，人家早饭是能吃饱的，而她和江千帆却只能一人吃一个包子。于是，有时候她实在饿了，就趁别人不注意的时候捡垃圾吃。有一回她捡起来刚一放进嘴里，就被同班的一个男同学给看到了，尴尬瞬间而来。

课间做早操的时候，有个漂亮的女同学看到她裤子后面破了一个洞，就时不时伸手去掏她裤子上的那个洞，并且还大声告诉其他同学说她裤子是破的。

在她的同学们开始用自动铅笔时，她还用着一两毛钱的普通铅笔。同学们开始用五毛钱一支的圆珠笔时，她用的是两毛钱一支的圆珠笔。同学们开始用一块钱、两块钱一支的中性笔时，她用上了五毛钱的圆珠笔。

周围的同学大都欺负过她，连低年级的都可以对她污言秽语地骂。有人偷她的作业，有时候还要往她书包里塞鸡屎，导致后来她一看到鸡屎就莫名地恶心加害怕。

类似的事情还有很多，她实在不想再回忆。那些年岁在她脑子里就是一场又一场的劫难和羞辱，弄得她孤独，弄得她狼狈，弄得她不知所措。

这些可能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她和江千帆每天都挨骂挨打，身上无时无刻不是伤痕。那些岁月，过得战战兢兢。

跪玻璃和、瓦片和碎碳骨的滋味，有多少人尝试过呢？

被绑在电线杆上用鞭子不停抽打，有多少人感受过呢？

头被按死死按住不断往墙上撞，有多少人受得住？

刚砍的竹子划成条往身上抽，一道道口子和一杠杠血流。

被抓扯头发打耳光到耳聋，还有脸上到处都是的指甲印和牙印，都不知该如何来描述表达。

多少年过后，当她听别的同学说起他们童年的幸福事迹时才知道，原来，并不是所有的小孩都会如此挨打。

“黄金棍下出人才”这是她小时候听过最多的一句话了吧？

到如今，她最害怕的事情，应该是童年里所有的一切吧！最令她生不如死的，应该是青春少年里的所有一切吧！那些岁月像极了一场永不超生的黑暗，把她死死困在里面，呼吸难喘。

可她同时也是罪恶的，她唯一能欺负的，就是比她小三岁的江千帆了。她心里一边向着他，又一边对他造成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