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你不会知道学生的真实身份（一）
王荒原看见一个新的任务，感觉有点新奇。
这个任务题目是“让初中生学会成语应用。”
具体描述为：该初中生写作能力较差，家长希望家教老师能够教导其成语，提高词汇量，达到提高写作能力的目的。
成果检验：能够不看教材背出来知道的成语。
任务奖励：每背会一个成语奖励10元。
王荒原心想，这个家教也开始计件了，心中算了一下，只要一个小时内教会学生十个成语就够本了，这应该很容易吧。于是点击了接受任务的选项。
一会儿对面视频点开了，家长指着旁边的一个女同学说道：“你好，王老师，这是我的孩子小红，作文水平老上不去，希望你能够多多费心。”
王荒原满口答应，然后开始辅导小红成语。
王荒原拿出一本成语故事，一个一个地给小红讲成语的起源、意义及应用。
“小红啊，我先给你讲‘班门弄斧’。这个成语的意思是，在鲁班门前舞弄斧子，比喻在行家面前卖弄本领，不自量力。成语出自《王氏伯仲唱和诗序》。……其中还有个小故事。AH当涂采石李白墓，古今吊客不计其数，其中相当一部分人留下了凭吊李白的诗文。有个明代诗人，叫梅之焕，写了一个七言绝句。‘采石江边一抔土，李白诗名耀千古；来的去的写两行，鲁班门前掉大斧’。潜台词是，有的人其实不会做诗，也要在李白墓前逞能写两句，这就像在鲁班门前耍斧头一样可笑。你明白了吗？”
小红点点头表示明白。
紧赶慢赶，终于一个小时时间讲了十个成语。
然后小红的家长过来，问道：“怎么样了？”
“还不错，讲解了十个成语的来历、意思及应用，小红理解的挺好的。”
小红家长对小红说道：“那你背背试试。”
然后小红开始背成语，结果背三四个就卡壳了，忘记了。
小红家长对王荒原说道：“王老师，你看，我们之前辅导的时候就是这样。教的时候记得挺好，过一会儿就忘了。所以她写作文时候老是用不出来，得不了高分。你看看能不能有什么方法让她背的多点？”
王荒原感觉很郁闷，自己讲了这么久，效果竟然这么不明显，看家长这样子，应该是按照背的数量计费了，一个小时才得三四十，那多亏啊。
王荒原揉揉眉心，对家长说道：“孩子学了一个小时了，先稍微休息会儿，顺便我也想想怎么调整教学方法。一会儿我接着教。”
小红听见可以休息了，高兴地欢呼一声，跑了开去。只见小红跑到旁边一架古筝边坐下，然后行云流水般弹了一个曲子。边弹还边唱歌：“我们中国的汉字，落笔成画留下五千年的历史，让世界都认识，我们中国的汉字，一撇一捺都是故事。……”
王荒原心想，这小红唱的还挺不错的，应该是下了一番功夫，而且应该也喜欢弹琴唱歌，要不怎么会一抽空就去练习呢。
“茕茕孑立，沆瀣一气，踽踽独行，醍醐灌顶，绵绵瓜瓞，奉为圭臬，龙行龘龘，犄角旮旯，娉婷袅娜，涕泗滂沱，呶呶不休，不稂不莠。咄嗟蹀躞，耄耋饕餮，囹圄蘡薁，觊觎龃龉，狖轭鼯，轩怙恶不悛，其靁虺虺，腌臜孑孓，陟罚臧否，针砭时弊，鳞次栉比，一张一翕……”
一段节奏明快的歌声，将王荒原正在思考教学方法的思绪拉回现实。王荒原心想，这唱的都是啥啊，没几个字能听懂，不过四字一句倒是挺有节奏感的，跟成语一样。
想到这儿，王荒原愣住了，跟成语一样，这不方法就在眼前吗，自己还骑驴找马干嘛啊。
于是等小红弹完这一首之后，王荒原叫她接着上课。王荒原问道：“你刚才唱的是什么啊？”
小红脸上露出鄙视的神色，说道：“《生僻字》啊，现在很流行的歌曲，老师你不知道吗？”
王荒原心中想着，这是必备知识吗？我需要知道吗？我会唱了能够考高分吗？可嘴上却是说道：“恩，你唱的挺不错的，尤其是那个四字一句的，很难记吧？”
“没有啊，我唱两遍都记会了。很简单的。”
简单？那十个成语你一个小时只记住三四个，你不会是故意玩我的，不想给我发工资吧。王荒原又忍不住心中吐槽了。不过还是面带笑容地接着说道：“看来你对于歌词倒是记得挺快的。”
“对啊，这曲调多好听啊。”
“那好，我将这词改一下，你再弹唱试试。”
于是王荒原将那二十四组四字歌词改成了二十四组成语，让小红唱一下。
小红演边弹边对着歌词唱到：“兴高采烈，喜出望外，喜形于色，喜上眉梢，喜不自胜，喜不自禁，喜眉笑眼，喜气洋洋，喜笑颜开，笑逐颜开，心旷神怡，心满意足。心情舒畅，心醉神迷，心花怒放，乐乐陶陶，其乐融融，乐以忘忧，乐不可支，欣喜若狂，察颜观色，冷眼旁观，束手旁观，坐井观天。……”
小红唱了几遍就背会了，然后说道：“感觉跟原歌词比差了点，但是能接受。”
“没事，这只是让你记住成语的辅助方法而已，你没发现这才十来分钟，你已经背会二十四个成语了吗？”
“咦，真的啊。老师你真厉害，这法子都想得到。”
“咳咳，是你自己努力。”王荒原心想，这称赞感觉怎么这么别扭啊：“好了，我们接着学习下一组。”
于是王荒原又写了一组歌词，让小红接着弹奏唱歌记忆。
“眉清目秀，容光焕发，美如冠玉，出水芙蓉……”
“忐忑不安，心惊肉跳，心神不定，心慌意乱……”
……
一个小时过去了，小红家长过来检查成果，小红兴高采烈地表演了四段歌词，总共九十六个成语。
小红家长听过之后，脸上表情很是复杂，说不出是该高兴还是悲伤，自己孩子确实记住了很多成语，不过是不是太快了。
就这样，王荒原两个小时赚了一千块，恩，虽然第一个小时只赚了四十。
等王荒原收款之后，再刷新任务页面，发现这个任务下架了。哎，本来还想着第二天再教教小红呢。恩，不是为了钱，是因为难得遇到一个好苗子，想认真教教，恩，应该是这样。不过看着下架的任务，只能吐个槽，这个玩不起的家长。
王荒原所不知道的是，晚上，一个热门视频网站更新了一个视频。视频中，小红身着汉服，打扮的古色古香，对着镜头说道：“大家好，我多才多艺小仙女又回来了。今天给大家演奏一首由《生僻字》改编的新歌，《成语曲》。请大家欣赏。”
说完，小红就拨动琴弦，弹唱起来。
“……忐忑不安，心惊肉跳，心神不定，心慌意乱……”
此曲过后，多才多艺小仙女又小火了一把。
王荒原翻找任务时候，又发现一个有意思的。
这个任务题目是“讲解植树问题。”
具体描述为：该学生对植树问题有很大的疑惑，希望家教老师能够为其解惑。
成果检验：让学生理解植树问题的具体含义。
任务奖励：一百元。
王荒原点击接受任务，点开视频连接请求。结果对方拒绝连接，然后发来一个语音连接通话的请求。
王荒原感觉很奇怪，之前几次家教都是视频教学，语音教学的倒是很少见。
王荒原点击同意之后，对方问道：“你好，王老师，我想咨询一下关于植树问题的一些东西。”
王荒原听着这话感觉有些奇怪，“咨询”这个词似乎学生不怎么用，而且这音色似乎也有点不对，于是问道：“好啊。不过学生你的嗓音挺粗的。”
“这两天有点感冒。”
王荒原心说可能自己多虑了，于是接着说道：“那我就给你讲下植树问题。植树问题其实很简单，就是间隔数加一等于树的数量。比方说一道例题，在一条长20米的路的一边植树，每隔5米植一棵，一共需要几棵树？这就是用20除以间隔长度5米，得出间隔数是4，然后加1就是五棵树。之所以要加1，是因为起点还要种一棵。”
对方问道：“可是，不用考虑实际情况吗？”
“什么实际情况？”王荒原这下疑惑了。
“树分大小，如果是大树，树冠过大，起终点种树，就会超过绿化带边界，影响过往车辆。而两棵树之间的间距一般也是树冠的距离，所以要在离起点二分之一树冠的距离开始植树，这样的话，最终结果就不需要再加1了，如上题，就是4棵树就行了。”
“啊？”王荒原被问的一愣。
“如果是矮树，一般栽在中央分隔带。这样在十字路口处，应该空余出一定的距离不能栽树，以免影响视线。这样就不能简单的以间隔距离计算，还要减去首尾靠近十字路口处的空白距离，当然那些距离可以种植一些低矮灌木。”
“这个，按照普遍的、俗成的说法，应该是加上1的。你就当做是个不成文的规矩，碰见这种题按照这种思路解就行了。”王荒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就是教你一个数学题型，怎么跟实际联系上了？
“那也不能不考虑实际乱定规矩吧。路口种树，影响视线，发生交通事故谁负责？就为了迎合你那个植树问题的规矩？”对方发了一通牢骚。
“既然是不成文的规矩，我们现阶段遵守就行了。如果你感觉不合适，等你成为了专家学者之后再考虑修改不就行了？孩子，你要放正自己的心态和位置，你现在没能力改变什么，等你长大了，有能力了，再尝试去改变它。”王荒原苦口婆心地劝谏，感觉自己不是家教老师，是心理医生。
“等有能力了再去改变？”对方喃喃自语道。
“对啊，现在无法改变就先适应着。”王荒原还要再劝解点什么，对方已经挂断了通信。
王荒原顿时感觉凌乱了，挂老师电话，现在学生都这么牛气了吗？还有自己的任务奖励还有没有了？
不过没停两分钟，收到了对方确认任务完成并付款的消息提示。
王荒原见对方付款了，反而又有些良心不安。哎，我都教了点啥？这一百块挣得心里有点不踏实啊。真实矛盾的人生啊。
网络那边，对话的是一个三十来岁的中年男子。他看着面前的一本绿化方案，陷入了沉思。想起了白天那个领导伸着手指，指着自己骂的嘲弄话语，讽刺自己连植树问题都不会，一个树的数量都算错了，那连珠话说的，连自己解释的机会都不给。明明自己考虑的有道理，结果竟然用个小学的数学题来衡量对错。
这真是扯淡的人生，其他同事还不停地灌输着心灵鸡汤，说领导严厉是为自己好，你看那些家长都只是对自己孩子严厉，不是为了孩子着想吗。鸡汤有啥用，王老师那句话说的没错，“要放正自己的心态和位置，你现在没能力改变什么，等你长大了，有能力了，再尝试去改变它”。什么都是有规律的，自己白活了这么大了，连这点都看不透。好吧，等我啥时候成了领导再改变它吧。
中年男子随手将那本精心设计的绿化方案扔进了垃圾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