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33.我瞧春天尔尔不及你
“阿毓。”谢瑜停了脚步。
宋怀毓也停下,转身看他,“什么事。”
他凝她几瞬,叹了口气,朝她伸出手,“跟我走吧,我带你去找她。”
她眸色微动。
谢瑜当真牵着她去找宋词了,他带着走出了那条小巷,往更偏僻寂静的地方走去。
一时窘迫,一时默然。
此时的谢瑜就当真是清贵无双的公子哥儿了,若不是他偶尔朝她蹙来几个秋波,她也会恍惚这么乍一瞧,确实是占了个绝字儿。
谢瑜带着她七拐八弯,她也丝毫不怀疑谢瑜的用心,谢瑜要对付她大可怎么简单怎么来。他只需点她穴位便是,那日她便晓得谢瑜应当是个功夫不弱的。
谢瑜最后在一处阴暗处站定,附在她耳边轻声的道,“你瞧,可不在那儿吗?”
谢瑜这一出声,便令她忘了方才突然想起来要问他的事儿是什么了。她定眼望去,是一家十分平常的农户。
却略微蹙了蹙眉。门前的正是宋词和今日那名男童,旁边还站着一名一身黑衣背对着她和谢瑜的男子。她不敢太细致的瞧那名男子,一看便是练家子,怕被察觉了。
但她认得他发髻上的那根象牙白玉簪。
宋词似是将男童护在了身后,低着头,声音极其害怕,“你饶了他吧,他是无辜的……”
男童眼神紧张又戒备,也极度恐惧。宋怀毓瞧着他腿上有包扎过的痕迹,此时一片鲜红,有些沾在了旁边的青草上。
宋词和男童之间有什么关系?
“放过他也无妨,你拿什么来换呢?”那男子道,玄色的衣袍微微晃了晃。
宋词犹豫了,因为她什么都没有,她什么都拿不出来。她张了张口,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那男子笑了,“瞧瞧,这就是弱者,宛如蜉蝣蝼蚁一般的下位者!这种受制于人,处处要与人低头的滋味儿,怕是不好过吧?”
宋词垂首,但看得出来身体在颤抖。
男童忽然站起来拔腿就跑,那男子发动身形一把提住了男童的后衣领,语气森然,“嗯?看来还是不长教训,那便再去浮栖馆待着?”
男童一声不吭,奋力挣扎,奈何却如何也挣不开。
今日那几名自称男童是他们侄子的男子,便是出自浮栖馆,算是浮栖馆的护卫。而浮栖馆与溢香楼无异,都是女昌馆,只是浮栖馆里的全是小倌罢了。
浮栖馆,是人间地狱。
“不!不不不!我求求您,求求您饶了他吧!我一定,一定会……让五姐姐好好听话的……”宋词瞧见听到这句话较忙朝着男子磕头。
男子似是迟疑了一会儿,将男童丢在了地上,冷哼一声,“希望你不会令我失望。”随后便离开了。
男童痛得蜷缩成了一团,咬紧了牙关,硬是一声不吭。宋词连滚带爬的来到他身旁,想要抱起他,却被拳打脚踢的推开,死也不让她碰。
“这名男童是你这位九妹妹那名侍女的亲弟弟。”谢瑜提醒道,顺带带了宋怀毓往更阴暗处隐了,避免被瞧见。
“怎么了怎么了?我是词姐姐啊,你不认得我了吗?”宋词有些焦急,“快让姐姐看看你的伤,这样下去伤会更重的。”
男童一口咬在了她的手上,她疼得“啊”了一声向后退了一点点,但男童死死咬住就是不放开。最后还是宋词不知晓低语了什么,男童又猛地放开了她站起来要跑。
宋怀毓看到这里便要转身离去,谢瑜却扣住了她的手腕,“不多再看看吗?”
她摇摇头,不需要了,至少她清楚了宋怀菁和宋词和那个男子搭上了线,至于要对付谁也不言而喻。恐怕宋家里没谁会比宋怀菁,更想将她拉下马来。
她的神色间有些倦意,她厌烦这样争来斗去。
谢瑜却微微一带,将她带入怀里,扣住她的下颌强制让她瞧着宋词和男童两人。他道,“宋七,瞧着,好好瞧着,这就是你的宿命,要与这些人争斗不休。”
她垂下眸抠了抠指甲,“谢二公子,这是你的宿命,不是我的。我与你,不一样。”
“我们都是一样的。”谢瑜忽然笑道,“你是天之娇女,也理应是天之娇女,因为宋家人甚至是岁时自小都在给你铺路,让你越走越高。”
“可是宋七,宋家的权势,只是在朝堂而已呐……”
宋怀毓突然顿悟了。
宋词和男童已不在外面了,这家农户的门也已经关起来了。看起来是男童得到了安抚,跟宋词进去处理身上的伤了。
他伏在她肩头,低低笑了两声,“七七,这就是命。”
这就是命,无论你得到了什么,又得到了多少,迟早有一天它会以别的方式来收回,且看你守不守得住,又能否从它手里得到更多罢了。
与其说他们是在与人斗,不如说是与天争,与命争。
宋怀毓面色仍旧淡淡,那便让她瞧瞧吧,天命到底有多难缠。
谢瑜偏头瞧她,却晓得她在想什么。
他是故意的,故意与她说命,故意带她来瞧见宋词,而她对他,戒备心果不其然没那么重呐。
只是,他也很想很想,与她一起争一把所谓的天命罢了。
就让他将往生写进山里,任他穿布鞋踏绿苔,任缺口的搪瓷碗盛满清水,任青衫落魄白雪堆头。任他,便是往生。
他再也不要冷眼瞧她如同人偶,鹿鸣宴中正襟危坐,华冠都不敢歪半分。他要她春风得意,与他低眉哂笑,尘埃落定时长袍一抖再不入世,与他居乡野之地,春溪雪霁,佐以永生。
他只要,她——与他,永远在一处。
她微微抬脸,道,“多谢谢二公子赐教。”
话语是刺耳的,只是被她软绵绵的说出来,让他微微挑眉,却不舍得说她半个字儿。
宋怀毓怎会不知晓谢瑜这么做目的何在?只是她偏不想好好给他道谢,就是想刺一刺他。却不想他不嗔不怒,只含了笑,用眼神轻薄于她。
她倏地的就想起他将她压在塌椅上的那一幕了,只觉胸口既温热又痒。
他又低声道,有些惑人,“七七,你……莫不是脸红了?”
“……”隔着帷帽你看得清什么?
谁想他却伸手进来揉了揉她的耳垂,“是吧,这么热,耳根子也红了吧?原来七七脸皮竟是这样的薄。下次,我轻些吧。”
“……”宋怀毓拍下他的手,“谢二公子,说话莫要奇奇怪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