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君子之养成
“君子”二字,其意甚广,欲为之诠注,颇难得其确解。惟英人所称“劲德尔门”[1]包罗众义,与我国君子之意差相吻合。证之古史,君子每与小人对待,学善则为君子,学不善则为小人。君子小人之分,似无定衡。顾习尚沿传类以君子为人格之标准。望治者,每以人人有士君子之心相勖(xù)。《论语》云:“君子人与?君子人也!”明乎君子品高,未易几及也。
英美教育精神,以养成国民之人格为宗旨。国家犹机器也,国民犹轮轴也。转移盘旋,端在国民,必使人人得发展其本能,人人得勉为劲德尔门,即我国所谓君子者。莽莽神州,需用君子人,于今益极,本英美教育大意而更张之。国民之人格,骎骎(qīn)日上乎。
君子之义,既鲜确诂,欲得其具体的条件,亦非易言。《鲁论》所述,多圣贤学养之渐,君子立品之方,连篇累牍势难胪(lú)举。《周易》六十四卦,言君子者凡五十三。乾坤二卦所云尤为提要钧元。《乾·象》曰:“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坤·象》曰:“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推本乎此,君子之条件庶几近之矣。
《乾·象》言君子自励,犹天之运行不息,不得有一暴十寒之弊。才智如董子,犹云勉强学问,《中庸》亦曰“或勉强而行之。”人非上圣,其求学之道,非勉强不得入于自然。且学者立志,尤须坚忍强毅,虽遇颠沛流离,不屈不挠,若或见利而进,知难而退,非大有为者之事,何足取焉?人之生世,犹舟之航于海。顺风逆风,因时而异,如必风顺而后扬帆,登岸无日矣。
且夫自胜则为强,乍见孺子入水,急欲援手,情之真也。继而思之,往援则己危,趋而避之,私欲之念起,不克自胜故也。孔子曰:“克己复礼为仁。”王阳明曰:“治山中贼易,治心中贼难。”古来忠臣孝子愤时忧国,奋不欲生,然或念及妻儿,辄有难于一死,不能自克者。若能摈私欲,尚果毅,自强不息,则自励之功与天同德,犹英之劲德尔门;见义勇为,不避艰险,非吾辈所谓君子其人哉!
《坤·象》言君子接物,度量宽厚,犹大地之博,无所不载。君子责己甚厚,责人甚轻。孔子曰:“躬自厚而薄责于人。”盖惟有容人之量,处世接物坦焉无所芥蒂,然后得以膺(yīnɡ)重任,非如小有才者,轻佻狂薄,毫无度量,不然小不忍必乱大谋,君子不为也。当其名高任重,气度雍容,望之俨然,即之温然,此其所以为厚也,此其所以为君子也。
纵观四万万同胞,得安居乐业,教养其子若弟者几何人?读书子弟能得良师益友之熏陶者几何人?清华学子,荟中西之鸿儒,集四方之俊秀,为师为友,相蹉相磨,他年遨游海外,吸收新文明,改良我社会,促进我政治,所谓君子人者,非清华学子,行将焉属?虽然,君子之德风,小人之德草,今日之清华学子,将来即为社会之表率,语默作止,皆为国民所仿效。设或不慎,坏习惯之传行急如暴雨,则大事偾矣。深愿及此时机,崇德修学,勉为真君子,异日出膺大任,足以挽既倒之狂澜,作中流之底柱,则民国幸甚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