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拍照有凶险，官员须警惕

文强被处决了。新闻照片上，文强穿着黄色囚服，有些头泡眼肿，矮胖矮胖，他身后站着高大威猛的警察。望着这张照片，我想起十年前关于他的新闻照片。十年前，文强因悍匪张君而扬名。张君是湖南常德人，那个大案的消息自引湘人关注。张君落网后，文强成了打黑英雄。2009年8月间我到凤凰卫视录制《铿铿三人行》，见到一张照片：文强大脚踏在张君头上，此悍匪束手就擒。十年之后，媒体披露：此图片是事后摆拍的。张君被抓获的第一时间，文强便屏退左右，大脚往张君头上一踩，掏出电话给领导打电话说：张君就在我脚下！此时张君已是阶下囚，文强想拍一场打斗戏都是可以的。若有此番打斗大戏，文强绝对武艺高强。

文强从此声名大震，仕途坦荡。说起张君大案，无人不晓文强。那张新闻图片，塑造了打黑英雄的高大形象。虽然那时的文强也胖得近乎浮肿，却叫人忽略了他的外形是否英俊。但是，稍有工作常识的人都知道，此时的文强是重庆市公安局分管刑侦的副局长，他的职责是运筹于帷幄，而非赤膊于阵前。亲自动手捉拿凶犯，应是普通警员干的事，用不着劳动堂堂副局长。严格说来，摆拍出来的图片新闻，算是假新闻。但是，此等假新闻不会有人戳穿。官场自有规矩，大家心知肚明，相互配合着玩玩而已。玩走火的毕竟是少数，通常是不会出事的。

大凡有追求、有抱负的官员，多注重自己在新闻里的形象。某地暴发大水灾，书记下到抗灾前线去。官员下基层，兵马未动，记者先行，早已是规矩。此回随行的摄像记者有唯美主义倾向，很讲究画面效果，镜头里的书记形象很高大。不料书记看了当地新闻，却是大为光火。原来书记尽管一手叉腰，一手指点江山，却总有人替他撑着伞。而陪同的官员则顶风冒雨，灾区群众更是奋力抢险。相比之下，书记很像旧衙门里的老爷。摄像记者挨了骂，却是万分委屈。他说你书记是有人撑伞呀！未必还要运用技术手段把你的伞做掉不成？

该做掉的就得做掉，不该拍的就不要拍，需补拍的就要补拍。尽管文强倒了，但他补拍新闻图片，却是值得借鉴。其实，上面提到的这位书记，不用跟文强学习，下回必定知道怎么办了。他也不用自己费神，自会有人替他想得周全。为他撑伞的通常是秘书，此类人物都非等闲之辈，知道怎么塑造领导形象。他们明白什么时候该替领导撑伞，什么时候要让领导淋雨或晒太阳。称职的秘书还得替领导新闻把关，不能在这些小节上坏了大事。能做好领导的形象策划人或总导演，就算是最称职的秘书了。时下秘书最受重用，只怕与此不无关系。

互联网时代，官员实在难当，足可表示同情。官员吃穿用度，稍不留神就叫人贴了照片在网上，这简直太危险了。因戴天价手表，抽高档香烟，被人偷拍发到网上去炒作，进而丢了乌纱帽，甚至身陷囹圄，已不是个别案例。官员们怕了，不敢把烟盒放在主席台上。善解人意者大有人在，于是有人发明精美的烟盒。再名贵的烟装进这盒子里，断看不出形迹。有那烟厂更会来事，替领导供应白皮烟，看不出任何牌子，你没话说了吧？此招功德无量，官员们安全了。

又想那文强擒匪的照片，时在十年之前。当时，中国互联网尚始起步，网民还不太多，也不太成熟。试想今天网上贴出这张照片，必会招致网民质疑。老百姓也无需知道所谓官员工作常规，只看那照片的角度、姿势、光线，就知道是摆拍的假东西。若无网管人士咔嚓，说不定就成原上野火，会烧出假英雄的真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