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聪明人
“妈,你和爸过来吧,我们去吃点好吃的。”
挑了个得空的周末,粟粒带上文翠枝和沈约翰,下馆子去了。
黄甜说得很有道理,要让文翠枝会做菜,首先,得让她先见到这些菜。
在小区周围转了一圈后,粟粒挑了一家店面整洁,味道极佳的小餐馆。
“老板,来个盐煎肉、梅菜扣肉、鱼香肉丝、蒜泥黄瓜、宫保鸡丁、鸭血粉丝汤、清炒空心菜……”
一进店门,粟粒便熟稔地报起菜名来。
把文翠枝和沈约翰听得云里雾里。
除了黄瓜听懂了之外,其他的都没听过,估计也没见过。
可是,也就仅限黄瓜两个字,这蒜泥黄瓜到底是什么意思,他们也不懂,难道,是每人一根黄瓜,伴着蒜泥吃?
就像馒头伴着大葱吃那样?
他们这辈子都吃得简单,大多都是馒头、面汤,偶尔会弄个青菜,有客人了,就包饺子,对于吃得菜,也没什么好听的叫法,是什么菜就叫什么菜,白菜和豆腐一块吃,就叫白菜炖豆腐,吃鸡肉就叫炖鸡子,吃鱼就叫炖鱼。
粟粒还是第一次听见鱼可以炖。
“不是,我们那不管做什么,都是叫做炖,没有像你们这样讲究,分得细!”沈自强不止一次给粟粒解释这个炖字在他们老家的普遍适用性。
可粟粒一听见炖鱼俩字,还是会忍不住笑个没完。
见粟粒快速地说着一串菜名,文翠枝既兴奋又害怕,不时拿眼瞟瞟饭馆墙上贴着的那些好看的食物照片。
她兴奋,是因为可以见到很多以前没见过的菜式。
她害怕,是因为没见过,怕不知道怎么吃,让粟粒笑话,就像上次吃烤鸭那样。
沈约翰仍旧郑重地在他的无名指上带着那个铁箍子,搓着手,东张西望着。
粟粒一边和老板交流着菜单,一边用余光将文翠枝和沈约翰的小表情尽数收归眼底。
粟粒暗自好笑。
“咳咳,老板,那,就这些吧。”粟粒用手摸着轻轻地摸着肚子。
已经三个月了,她很明显地感觉到了自己的肚子变大了,可是,旁人还是很难看出来。
“妈,过来坐吧,菜一会就上来了。”粟粒拉着文翠枝坐了下来。
“你快别到处乱看了,赶紧坐下,菜要上来了。”文翠枝用家乡话冲沈约翰低低地嘀咕了一下,起身将沈约翰拉到身边坐下,语气里,略带着些小责备。
文翠枝对沈约翰不动声色的责备里,让粟粒看到了文翠枝小小的眼睛里的局促和对沈约翰的告诫。
你不懂就不要乱看,乖乖坐着,别丢人!
“没事儿的,妈,我点的都是我们这的一些家常菜,你们来了这么久,我还没带你们出来吃过呢,不好意思……”粟粒对文翠枝微微笑了笑。
粟粒突然觉得,面前这个面目沧桑的老妇人是那么的让人不忍。
“嗯。”文翠枝轻轻地点了点头,紧张有所缓解。
菜上齐了。
粟粒一边向文翠枝介绍着菜式,一边向她讲着做法。
看见文翠枝和沈约翰一副刘姥姥进大观园的样子,一股子毫无来由的优越感彭然而生。
“哇,这么多菜,这么多花样,这做菜的也太有本事了吧,我脑子笨,要搁我,让我再学十年也学不会。”文翠枝,一边吃着,一边咯咯咯地笑着说道。
她不是故意说出来推脱,看着她诚实的表情,粟粒相信她说的是真的。
因为,粟粒在家给她示范过一次炒青菜,她学了一个星期也没学会,炒出来的菜叶永远都是蔫黄蔫黄的。
粟粒耐心地跟她说过很多次,要多放点油,火要大。
而文翠枝永远都会只放一点油,火只开到一半。
所以,她炒的青菜,就像粟粒外婆家煮的猪草一样。
“火太大了,菜下锅的时候,我害怕油溅出来,我太笨了……”文翠枝哭丧着脸,对自己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有好几次,粟粒憋在喉头的一口气准备发泄出来的时候,就及时被文翠枝毫不遮掩的自责而成功阻止。
“没事儿,慢慢来,慢慢来……”粟粒努力地平复着自己的情绪,尽量向文翠枝展示自己温柔的一面。
如果换做钱会,粟粒的怒吼声早就已经穿透整栋楼了。
“妈,其实,这些菜都比较简单,没有你想的那么复杂,以后,我多带你出来吃几次,我再在家里做给你看看,慢慢的,你就能学会了……”粟粒给文翠枝夹了一筷子鱼香肉丝,轻轻地安慰她。
“不行不行,太多了,这么多菜,我肯定学不会,你不知道,我脑子笨,以前,小强他大姑没出嫁之前,在家也经常做饭,她做饭可好吃了,她也教过我,我刚学会,转头,就又忘了,咯咯咯……”
文翠枝将一根肉丝扒进嘴里,抿着嘴,细细地嚼着,如果不看穿着,比大多数城里的同龄人都要稳妥。
别看文翠枝是农村妇女,但是,她一点也没有同龄人里面大多数农村妇女的邋遢。
吃有吃相,坐有坐相,站有站相,虽然穿着土气,但也干干净净,整整洁洁。
“咱妈祖上,也是大户人家,咱外公参军之前,家里是大地主,他参军之后,把家里的地,都分给别人了,自己只留了够活的很少的地和一处小院子。”
沈自强曾无数次无比自豪地向粟粒讲述这段引以为傲的历史。
粟粒从文翠枝身上,看到了一些大家风范的影子。
一想到这些,粟粒对文翠枝又增加了一些好感。
“不碍事儿。”粟粒笑着学着他们的口气,逗得文翠枝又咯咯咯笑了起来,表情很明显地更放松了。
“妈,你不笨,你只是平时接触得少了,多出来吃几次就行了……况且,你要是笨,你能生出沈自强这么个聪明的儿子来?”
“唉,其实,他也不算是很聪明……”
“不聪明?不聪明能娶到我这样好的媳妇儿?”粟粒冲着文翠枝顽皮地笑了笑。
“咯咯咯,你说的也是……”文翠枝笑得眼睛像根细小的绿豆芽。
“不行,偶尔吃一两次就行了,经常出来吃,多浪费呀……”一直闷声吃的沈约翰嘴里包着菜,咧着嘴说道。
粟粒很担心,下一秒,沈约翰嘴里的东西会不会呼啦啦掉到桌上。
“哎呀,你吃你的,抄什么心?人家粒儿知道安排。”文翠枝轻轻推了推沈约翰,示意他闭嘴。
沈约翰看了看文翠枝,又看了看粟粒,笑了笑,闭了嘴,继续低下头,大口地吃着。
“行,听你的,你说咋样就咋样吧,反正,俺也不懂,多看看肯定是好的,俺在农村,平时就我们两个在家,也吃不了多少,整天就是馒头面条的……”
文翠枝没有继续说下去了,盯着粟粒咯咯咯地笑开了。
文翠枝的敏捷的思维和敏感的感知,让粟粒确信沈自强的某一部分聪明是来自于文翠枝。
与有自知之明的聪明人,打交道,不累。
钱会聪明,但有时候仗着自己的母亲大人身份,为所欲为,让粟粒觉得很累。
文翠枝聪明,且进退得当,思虑比较周全,粟粒和她相处,有种无以言喻的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