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人法学(增订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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宪政的风水原载于《法学家茶座》第15辑(2007年),现有订正。

“子不语怪、力、乱、神。”但“厮呆”(stay)在香港这种地方,就时常可能风闻或想起“风水”这等事来,其中令笔者印象最深的香港风水故事是一个带有戏剧冲突色彩的传闻:当年,贝聿铭先生设计的中银大厦在港岛破土动工之后,时任香港总督的尤德爵士便一命呜呼了,新派来的港督卫奕信走马上任不久,也莫名其妙地染病入院。这下港英政府着急了,暗地里请来了华人风水先生,以求问出其中玄机。那风水先生摸着下巴的胡须,沉吟良久,才解曰:这中银大厦活像一把三刃剑,其中一刃正对准港督府,厥有人主之凶啊。英人一听大惊失色,当即叩求破解之法。那高人授曰:须在港督府门前种植芭蕉、柳树若干,方可破除凶灾。英国人大惑不解,问其原理,对曰:所谓“以柔克刚”是也。于是港英政府照办了,果然不久之后新港督就安然出院了,以致末代港督彭定康到任之后,据说他的办公桌都是按照咱们中国民间风水学的原理摆放的呢!

嗟呼!可叹我中华国粹,一直迟迟没有“内发性”地演绎出什么宪政法治之学的理论高峰,却凭民间传承的风水玄学这一招,倒也可放倒他几个“鬼佬”,其间,虽无伤其宪制之大局,但也波及其一时的人事与器物,你说神吧?

鄙人当年听了这段坊间轶闻之后,便特别好奇。记得1994年还在日本读书期间,那年夏季去新加坡游访,就顺便取途香港,央求已在那里工作的一位师姐,特地打的带我去港督府方向走一趟,专门为的就是对那个传说中的“风水布阵”探明个究竟。由于考虑到港督府保安系统的限制,记得我们只好去到港督府的马路对面,一边观察起不远处中银大厦的凌厉外形,一边拉长脖子“觊觎”港督府的院内花圃——嘿嘿,果然还真的看到了一片依依的杨柳,绿叶婆裟,迎风摇曳,骎骎乎正承担着“以柔克刚”的神秘功能。可怜我那美丽的师姐,在香江的烈日之下娇喘不断,而鄙人则像领悟了“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之玄妙深意那样,得到了一种类似于“妙处难与君说”的知性满足。

但说到“宪政的风水”,更重要的一个案例应该是在浙江。几年前,鄙人有机会到奉化溪口老蒋故乡一游,终于对此有所了解,也略消了我长期以来所形成的一个胸中块垒。

话说溪口那地方,如今早已开发成为浙江省的一个旅游胜地了,但鄙人对“蒋家菜”以及其他当地风物等根本没有兴趣,只是默默地与一拨游人一起,跟在一个号称是导游的溪口小姑娘后面,进入蒋家的老屋以及老蒋和宋美龄新婚燕尔时的那河边别墅逛了一逛,遂返回村头,观察起蒋家祖屋的地势风水来了:只见一条如练小河,流贯于村前,还算是颇有一点灵气;再远处尚有一脉低山,横向簇卧,望之亦有“笔架山”之构架。但总体而言,遗憾的是那河太小,那山太低,而更为要害的是,立于屋前,既无远眺之阔境;环顾四周,亦无深博淳奥之气宇,局限可谓大矣。无怪乎当年马一孚先生见了老蒋一面之后,就说此人“神情气象褊狭”,只有刘裕偏安之才。而后来中国的宪政结局,也验证了这种阅人相面的结论。

老实说,鄙人对风水之学无甚研究,这类观察只凭一种感悟。但当日陪同我同去的一位学生则故意逗我说:林老师,“风水”跟您的宪法学有何关系啊?我只好带着笑谈口吻,回应说:呵呵,或许有吧,老蒋时代我们中国搞不成宪政,或许就是因为溪口风水的局限性所致的吧!

各位看官啊,说到这里,就别以为鄙人全然“瞎掰”了。众所周知,西方的政治地理学、法律地理学,在孟德斯鸠的皇皇巨著《论法的精神》之中就有论涉。这类学科虽向存争议,但如能吸收一点咱们中国的风水之学,研究一下“宪政的风水”等这样的课题,那或许就有救了,说不定还更神了呢!而反过来说,在中国“搞宪法”,许多人认为单刀直入也是行不通的,既然这样,为何不妨发扬一下“创新立国”的精神,索性结合一下我们中国的国粹,建构一种“宪政风水学”,以作为政治地理学的一个进阶领域、又或法律地理学的一种发展形态呢?

说到这里,也许诸位还是不能容忍鄙人竟然将“宪法学”这皇皇正论,与所谓“风水之学”那样的左道旁门硬是扯在一起。但是且慢!曾国藩可谓是中国近代史上最正统的、走“大道”的文士官僚的楷模吧,他不是也曾津津有味地琢磨出一部《冰鉴》吗?更何况在当今的中国政界,据说也仍然有一些官员在私下里笃信这一套老祖宗留下的玄学呢。

至于为何如此,笔者认为:曾文正公也好,当今官员也罢,均无不置身于人治社会特有的高风险的政治生涯之中,不免深感冥冥之中有一种神秘的力量在肆意翻弄着他们的命运,便暗自惶惶汲汲,借此求解玄机。

嗟乎!说到底,这还是跟宪政的气运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