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华园里的退伍老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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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身许国,矢志不渝;入伍两年,无悔青春

个/人/简/介

汪洋孟杰,男,汉族,中国共青团团员,1992年9月出生,湖南衡阳人。原精密仪器与机械学系2010级机械工程与自动化专业学生。2012年12月入伍,服役于中国人民解放军空军93721部队警卫连,历任警卫员、连值日员、军械器材员兼文书,获两年“优秀士兵”称号,一次“和平使命2014”个人嘉奖,2014年12月退伍。2015年9月参加清华国防生西点军校交流项目,2016年7月毕业。现就职于中国航空动力机械研究所。


清华的学生去部队,就是为了去看看、去锻炼,因此还是选择去最艰苦的地方。来都来了,选择轻松的岗位,那你何必去呢?

——汪洋孟杰

2012年12月的一个清晨,天蒙蒙亮,清华的学子们正准备去图书馆复习期末考试。然而,精密仪器系精05班的汪洋孟杰比他们起得还早。他穿着一身干净的军装,收拾好陪伴他两年的宿舍,打好背包离开了校园。是的,他要去参军了。

在校门前,他最后回头看了一眼这熟悉的校园,心中既不舍,又忐忑。从他做出参军的决定到现在的一个多月,不仅他的父母一直反对,连办理停课的老师都表示了不解,“你好不容易考来了清华,为什么不珍惜?报国也不一定要去部队”。

“我是真的想当兵”

“我是真的想当兵。”只要是汪洋孟杰认准了的事情,他就一定会去做。他一遍一遍和父母沟通,表明自己的决心,效果不明显,他就开始打“拉锯战”,不给爸妈打电话。这样简单粗暴的做法还真的起了效果,爸妈看到儿子主意已定,也就耗不住了,终于松了口。

在半年前,他绝对不会想到自己会参军,而现在,他已经坐在了前往部队的列车上。当时,也是在一列火车上,百无聊赖的他点开了手机里的小说软件,首页弹出了一个有关特种兵的小说,他竟读得酣畅淋漓,一发不可收拾,参军的想法那时就播种在了他的心里。在学校,骑车一向目不斜视的他,偶然瞥见了海淀区征兵的巨大宣传牌,“帅气又美丽”,他说,宣传牌里女兵的照片强烈地震撼了他的内心。没过多久,10月中旬的时候,隔壁寝室一位同学忽然跑来激动地告诉他,自己要去参军了!心中的渴望如洪水猛兽,他当天就做了决定,并打电话告诉了自己的父亲。

人生中会有很多偶然,放手去做那才是青春。“有些东西必须是你自己经历过”,他说,“有人说部队不好,那为什么这么多人愿意去?想要了解部队,我就要自己去看一看。”前往部队的火车上,大家兴奋地交流自己参军的想法,汪洋孟杰也参与其中,但没想到,部队的磨炼已经在等待他的到来。

清华学子,在哪里都是表率

汪洋孟杰从上火车开始就一直在刻意隐瞒自己是清华学生的身份,因为他不希望别人因为他的身份而特殊对待他,但其实在他到达之前,新兵连的班长们就已经传开了。班里第一次开会,班长就当着所有人的面问:“你们这里谁是清华来的?”人怕出名猪怕壮,出名只有当好汉,他一直在心里告诉自己,要做出表率来,不能给清华学生丢脸。

新兵连是每一位士兵必须跨越的第一道坎。在这为期3个月的历练后,这些年轻人就会从一个普通人变成真正的军人,因此新兵连总是格外严酷。在零下二十多度的室外站军姿,身体不绷紧就会被冻僵;踢正步抬腿用细线对齐,一端就是半小时;俯卧撑撑在地板上,直到有汗珠滴下才能停;被子要叠成“豆腐块”,床单弄得有棱有角……

但是汪洋孟杰觉得新兵连最痛苦的地方是内心的磨炼。三个月里,每天都在做同样的事情,却几乎没有休息的时间。体能训练练完了,那就站军姿、爬战术,好不容易回到宿舍了,又得叠被子、铺床单、扫厕所,这些全都做完了,还要背三大条例。看似按部就班,实则又紧张、又枯燥,有些年纪较小的士兵,因为受不了新兵连的打磨而吵架,但汪洋孟杰总是默默地做好所有事,被子方方正正,军姿站得笔直,跑步名列前茅,践行着清华“行胜于言”的校风。

汪洋孟杰所在的部队属于空军,很多战友来参军,都以为自己是来开飞机的,来了以后却发现是维修工,甚至只能当警卫,警卫无疑就成了下连队时谁都不愿意去的岗位,因为它对身体要求更严格,训练更艰苦,工作也更枯燥。

新兵连3个月的磨炼过后,由于期间优秀的表现,汪洋孟杰有了自主选择岗位的机会,而他果断选择了警卫连。“清华的学生去部队,就是为了去看看,来都来了,选择轻松的岗位,那你何必去呢?”就这样,他选择了一个航空兵场站的警卫连,据说这里任务最重、管理最严,很多战友因为被分配到这里而不太高兴,但看到汪洋孟杰也在,就说:“人家清华的都去了,咱们还有什么怨言?”

为祖国站岗

汪洋孟杰所在的航空兵场站在山西朔州的深山里,这里气温很低,自然环境极其恶劣,即使夏天6月份,晚上也要穿3件衣服才能御寒,更不用说冬天了。恰好,汪洋孟杰所在的班,一年四季的岗哨都是深夜流动岗,零下三十多度的气温,会在手上留下犹如刀子划过的裂口,又细又深,哨兵除了多加衣服以外毫无办法,还有人会穿两三双袜子来给脚保暖。每班岗哨两个小时,最后半个小时是最难坚持的。幸亏汪洋孟杰他们班是流动岗哨,实在冷得受不了了,他就跑一跑、跳一跳,再打会儿拳,和黑夜的严寒抗争。

部队力求公平,即使是从清华来的学生,也要和其他战友一起轮流站岗。晚上12点到2点、2点到4点,4点到6点,岗哨时间不一样,睡觉时间就不一样。而他们班编制不足,原本五班倒、六班倒的岗哨,只能由4个人来站,最多的时候一天要站12个小时。担任哨兵的那一年里,汪洋孟杰几乎从来没睡过什么好觉,能够完整地睡一夜,竟成为了一种奢望和幸福。

警卫连的工作对身体素质的要求比新兵连更高,大量的时间花在了站岗、训练和劳动上。尽管半夜一直在站岗,白天的训练和劳动却从来也没少。一万米跑过,一万两千米跑过,背着30公斤负重爬山也没问题。下连队之后的4月份,汪洋孟杰跟着连队去植树,每天的工作是挖树坑。没想到,就像军被要叠成“豆腐块”一样,部队对于挖树坑也有标准,树坑必须挖成0.8米长、0.8米宽、1.2米深的长方体,遇到石块,就要把石块凿出来。连续干了20多天,每周只休息半天,汪洋孟杰出现了腰肌劳损,弯腰就会痛,疲惫感也随之而来。但他一直忍着,没有请求休息,这对意志力是一个强大的考验。

更大的挑战还在后面,部队的生活按部就班,没有变化,士兵们又没有机会接触外面的世界,下连队一个月,枯燥的感觉就渐渐爬满了每个人的心头,日渐加重。每天半夜,汪洋孟杰和战友一边站岗一边聊天,从国家大事聊到家长里短,将陈芝麻烂谷子翻了个遍,最后大家都听腻了,就开始静默无言向前走,聆听深山里黑夜的风吹草动。

对于这种孤独和焦虑,汪洋孟杰也有一套自己的解决方式。他是一个善于思考的人,为了打发时间,他在自己脑子里设立一些大的哲学命题,例如“人生有什么意义”“我来部队是做什么的”,越是这样思考,他就越确定自己来部队的意义,信念也更加坚定。他还是王力宏的粉丝,站岗的时候,为了对抗黑夜的压抑,他把脑袋里存的所有王力宏的歌,一首一首大声地唱出来,歌声就在机场里飘啊飘,不知道飘往哪里去了。

两年春秋转眼过去,又到了一个11月,是汪洋孟杰离开部队的时候了。当你习惯一个地方的生活节奏和生活方式时,离开总是令人心里难受,更何况这还是在每个人心中留下了深深烙印的部队。出发前一天,汪洋孟杰和战友们全都睡不着觉。部队不让喝酒,但他们有说不完的话,他们约定,走的时候谁也不要哭。

汪洋孟杰离开清华那天是一个清晨,离开部队的时候也是。凌晨5点多,天还没有亮,也没有什么热闹的欢送会,老兵们静悄悄地坐在车里,汽车静悄悄地起步驶过了部队的大门。就在这时,不知从哪里传来了一声低微的啜泣,汪洋孟杰和其他战友们再也忍不住了,尽管他极力克制,还是有眼泪吧嗒吧嗒落了下去,他就这样离开了自己奉献两年青春的地方。

薪火相传,清华人的军营梦

2014年11月25日,汪洋孟杰回到了既熟悉又陌生的清华园。去武装部报道以后,他一溜烟儿就骑车来到了东大操场。在“无体育,不清华”的标语前,清华大学山野协会的同学们正在进行体能训练。参军以前的汪洋孟杰就很喜欢户外运动,因此在山野协会承担了一些工作,但这些工作由于参军而中断。他回来看到熟悉的协会旗子和陌生的队员们,恍如隔世。还好,部队的历练让他保持了优秀的体能素质,因此他会在周末带领山野的队员们外出拉练,也会参加协会的日常训练。他毕业时,山野的同伴在他的留言板上评价他:“瘦瘦高高,英俊潇洒,体力超群,猛吃不胖。”

11月底回到清华,意味着汪洋孟杰耽误了两年半的课程,而雪上加霜的是,他所在院系的培养计划发生了很大的改变,这意味着他要补更多的课。第一个学期,他的成绩没有什么起色。但部队教给他的,除了早睡早起的好习惯和干净清爽的发型,还有沉着冷静的心态,他能静下心来,坚持去做自己认为正确的事情。第二个学期,他的学分成绩比以前高出了六七分!他认为这样巨大的飞跃都是源于自己在枯燥的岗位上的磨炼。除此之外,他觉得自己“胆子也变大了”,以前不敢去做、不想去做的事情,从部队回来以后,他都会抱着试一试的心态。2015年9月,他申请了清华在西点军校的交流项目,赴美国与西点军校学员一对一交流,深入了解美国的军校生活。

“部队所强调的是服从,是纪律,很多看似严苛无理的规定慢慢地磨平了人的高傲,消除了人的毛躁。而长期的训练更像是一种突破,去突破一个人给自己设定的极限,去让你发现一个更强大的自己。”本科最后两年的时光,汪洋孟杰一直在平静的勇敢中度过。偶尔有学弟来向他打听参军的事情,他会事无巨细地讲述自己的故事,如果对方真正愿意去部队,他会非常开心地鼓励他们。经过他的鼓励,最终有两位同学将内心的想法付诸行动,将清华学子的军营梦传递了下去。

“军魂永驻,信念如磐,以身许国,矢志不渝”,汪洋孟杰在离开部队时,把这句话送给自己,也表达了所有军人的心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