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八月，腊月

闲时，镇上有许多人喜欢去滁河边钓鱼。钓胜于鱼，也许他们并不一定喜欢吃鱼，如同老者一般。

我与老者一道钓过鱼，他一会儿收获一条，一上午满满一大桶，而我连一个小虫子也没钩着。

我感叹他运气好，他扬扬嘴角就笑了，生活处处有学问，不是靠别人教的，完全是自己悟出来的。

他是打渔出生，年轻时就是用鱼网，鱼筐，鱼篓，养活了一家老小。除了赶集，他也去过乡下，还有山里，每次回来，鱼筐里都是空的。只有几片鱼鳞，一把菜刀。菜刀可以把大鱼切段卖，要知道当时是八十年代，精明或许就是天生的。

我也问过他，为什么每次卖鱼都能一条不剩？他告诉我，卖不完不回家，当然这不是最主要原因。

有一次，他挑好几十斤鱼去山里，眼见着乌云翻滚，天要下雨，却有两个人正在收拾晾晒的稻谷。他立即放下鱼筐，冲上去一顿玩命地忙乎，赶在落雨之前，终于粮食归仓。

那两人非常感激，不仅自己买了他的鱼，还招呼村里其他人也来买。他只卖了一半，我奇怪。他解释说，山里人节俭，吃不完也舍不得扔掉，天热，吃剩菜，他担心他们闹肚子。

如果遇到没钱买鱼的人怎么办呢？我还是非常迷惑，便还是发问。

可以用粮食换，切记不能扣别人的秤，一丁点也不能。当然，可以把五斤重的鱼当成三斤卖，也不能把五斤粮食当成三斤收下，良心是杆秤，永远都不要向自己倾斜。

我记得老者在集上还卖过咸鱼干，虽然那鱼干卖相不好，但是每次总能卖完。大家都说他的鱼干味道好，虽然没有卖相。其实，这是他在腌鱼的时候，从没有加过明矾的原因，加了明矾，卖相好，但有损身体，形如害人！

在一个深秋的清晨，他又去滁河撒网， 他会看“鱼阵”，只需轻巧一网，定能收获颇丰。

“鱼阵”来了，他撒下一网，只见满网的鱼尾巴翻腾出朵朵跳动的水花。他拴住网，一回头，发现风平浪静，居然没有一条鱼;他解开网，再次转身，又是满网的水花;系上网，一如之前。来回三次，他惊出一身冷汗，慌忙跑回家。

有经验的老人告诉他，这是大凶之兆，劝他改行。原因何在，他追问许久，对方避而不谈。

这以后，他便种地，只是他的庄稼地里没有一根杂草。

前些年回家，他又种葡萄，又栽草莓，忙个不停。

我曾经问过他一年之中最喜欢哪个月？他说，做生意的时候喜欢腊月，种地的时候喜欢八月，那些都是收获的季节。他问我喜欢哪个月，我说，一年中的每个月我都喜欢。

记得那时候葡萄的价格是每斤一块二，现在已经是八块五了。

……

中秋节，我会回家，也会经过滁河，也会看见有人在河边钓鱼，只是再也看不到那个喜欢八月和腊月的老人了。

他的话，我记忆犹新：良心是杆秤，永远不要向自己这边倾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