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论语》（节选）
孔子论教化
解题
孔子（前551-前479），名丘，字仲尼，春秋时鲁国陬邑（今山东曲阜）人。孔子做过小官，自三十岁左右开始授徒讲学，弟子三千，通六艺者七十二人。《论语》是一部记载孔子及其弟子言论行事的著作。孔子认为治理国家不能只靠政令、刑律，而且要靠德治和教化，“道之以政，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才能做到“有耻且格”。因此，教育比政令、刑律更为重要和有效。孔子从“性相近也，习相远也”的理论出发，提出“有教无类”的主张，扩大了教育的对象范围。
选文
学而第一
子夏曰：“贤贤易色[36]；事父母能竭其力；事君能致其身[37]；与朋友交，言而有信。虽曰未学，吾必谓之学矣。”
子禽[38]问于子贡[39]曰：“夫子至于是邦[40]也，必闻其政，求之与？抑与之与？”子贡曰：“夫子温良恭俭让以得之。夫子之求之也，其诸异乎人之求之与？”
八佾第三
子谓韶[41]，“尽美矣，又尽善也。”谓武[42]，“尽美矣，未尽善也。”
里仁第四
子曰：“朝闻道，夕死可矣。”
雍也第六
子贡曰：“如有博施于民，而能济众，何如？可谓仁乎？”子曰：“何事于仁！必也圣乎！尧舜其犹病[43]诸！夫仁者，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能近取譬，可谓仁之方也已。”
述而第七
子曰：“德之不修，学之不讲，闻义不能徙[44]，不善不能改，是吾忧也。”
子曰：“我非生而知之者，好古敏以求之者也。”
子罕第九
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先进第十一
子路、曾晳[45]、冉有、公西华侍坐。
子曰：“以吾一日长乎尔，毋吾以也[46]。居则曰：‘不吾知也！’[47]如或知尔，则何以哉？”
子路率尔而对曰：“千乘之国，摄乎大国之间，加之以师旅，因之以饥馑[48]；由也为之，比及三年，可使有勇，且知方[49]也。”
夫子哂[50]之。
“求[51]！尔何如？”
对曰：“方六七十，如五六十[52]，求也为之，比及三年，可使足民。如其礼乐，以俟君子。”
“赤[53]！尔何如？”
对曰：“非曰能之，愿学焉。宗庙之事，如会同[54]，端章甫[55]，愿为小相焉。”
“点[56]！尔何如？”
鼓瑟希，铿尔，舍瑟而作[57]，对曰：“异乎三子者之撰[58]。”
子曰：“何伤乎？亦各言其志也。”
曰：“莫[59]春者，春服既成，冠者[60]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61]，风乎舞雩[62]，咏而归。”
夫子喟然叹曰：“吾与点也！”
三子者出，曾晳后。曾晳曰：“夫三子者之言何如？”
子曰：“亦各言其志也已矣。”
曰：“夫子何哂由也？”
曰：“为国以礼，其言不让，是故哂之。”
“唯求则非邦也与？”[63]
“安见方六七十如五六十而非邦也者？”
“唯赤则非邦也与？”
“宗庙会同，非诸侯而何？[64]赤也为之小，孰能为之大？”
颜渊第十二
颜渊问仁。子曰：“克己复礼为仁。一日克己复礼，天下归仁焉。为仁由己，而由人乎哉？”
颜渊曰：“请问其目[65]。”子曰：“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
颜渊曰：“回虽不敏，请事斯语矣[66]。”
仲弓问仁。子曰：“出门如见大宾，使民如承大祭。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在邦无怨，在家无怨。”
仲弓曰：“雍虽不敏，请事斯语矣。”
司马牛问仁。子曰：“仁者，其言也讱[67]。”
曰：“其言也讱，斯谓之仁已乎？”子曰：“为之难，言之得无讱乎？”
子路第十三
子曰：“诵诗三百，授之以政，不达[68]；使于四方[69]，不能专对；虽多，亦奚以为[70]？”
子适[71]卫，冉有仆[72]。子曰：“庶[73]矣哉！”冉有曰：“既庶矣，又何加焉？”曰：“富之。”曰：“既富矣，又何加焉？”曰：“教之。”
卫灵公第十五
子曰：“君子谋道不谋食。耕也，馁[74]在其中矣；学也，禄在其中矣。君子忧道不忧贫。”
季氏第十六
孔子曰：“生而知之者，上也，学而知之者，次也；困[75]而学之，又其次也；困而不学，民斯为下矣。”
阳货第十七
子曰：“性相近也，习相远也。”
子曰：“唯上知与下愚不移。”[76]
子之[77]武城[78]，闻弦歌之声。夫子莞尔而笑，曰：“割鸡焉用牛刀？”[79]
子游[80]对曰：“昔者偃也闻诸夫子曰：‘君子学道则爱人，小人学道则易使也。’”
子曰：“二三子！偃之言是也。前言戏之耳。”
子曰：“由也！女闻六言六蔽矣乎？”对曰：“未也。”
“居[81]！吾语女。好仁不好学，其蔽也愚；好知不好学，其蔽也荡[82]；好信不好学，其蔽也贼[83]；好直不好学，其蔽也绞[84]；好勇不好学，其蔽也乱；好刚不好学，其蔽也狂[85]。”
宰我[86]问：“三年之丧[87]，期已久矣。君子三年不为礼，礼必坏；三年不为乐，乐必崩。旧谷既没，新谷既升，钻燧改火，期可已矣[88]。”
子曰：“食夫稻，衣夫锦，于女安乎？”曰：“安。”“女安则为之！夫君子之居丧，食旨不甘，闻乐不乐，居处不安，故不为也。今女安则为之！”
宰我出。子曰：“予之不仁也！子生三年，然后免于父母之怀。夫三年之丧，天下之通丧也。予也有三年之爱于其父母乎！”
微子第十八
子路从而后，遇丈人以杖荷蓧[89]。
子路问曰：“子见夫子乎？”丈人曰：“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孰为夫子？”植其杖而芸[90]。
子路拱而立。
止子路宿，杀鸡为黍[91]而食之，见其二子焉。
明日，子路行以告。
子曰：“隐者也。”使子路反见之。至，则行矣。
子路曰：“不仕无义[92]。长幼之节，不可废也；君臣之义，如之何其废之？欲洁其身，而乱大伦。君子之仕也，行其义也。道之不行，已知之矣。”
子张第十九
子夏曰：“仕而优则学，学而优则仕。”
尧曰第二十
子张问于孔子曰：“何如斯可以从政矣？”
子曰：“尊五美，屏[93]四恶，斯可以从政矣。”
子张曰：“何谓五美？”
子曰：“君子惠[94]而不费，劳而不怨，欲而不贪，泰[95]而不骄，威而不猛。”
子张曰：“何谓惠而不费？”
子曰：“因民之所利而利之，斯不亦惠而不费乎？择可劳而劳之，又谁怨？欲仁而得仁，又焉贪？君子无众寡，无小大，无敢慢，斯不亦泰而不骄乎？君子正其衣冠，尊其瞻视[96]，俨然人望而畏之，斯不亦威而不猛乎？”
子张曰：“何谓四恶？”
子曰：“不教而杀谓之虐。不戒视成[97]谓之暴。慢令致期[98]谓之贼。犹之与人也，出纳之吝，谓之有司。[99]”
【出处】国学整理社编：《诸子集成·论语正义》，北京，中华书局，195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