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杨柳依依(四)
于是东栏只好把话咽了回去,提起裙子跟着冰寂行色匆匆的赶去闻人府。
闻人府上,院子里遍地的碎瓷片,草木倒了,繁花落了,入眼狼藉一片。柳依依青白着脸,有气无力的骂道:“滚,你们都给滚”。她手上的碎瓷片割破了手心,滴滴鲜血滴落在地板上。
闻人锦看着她又心痛,又难过,恨不得流血的是自己。他道:“娘子,怎么了,把瓷片放下好不好”。
柳依依恍若未闻,依旧拿走瓷片在自己胳膊上刮开,看见流出的血就像见到什么高新的事样开心。然后她丢下瓷片,开始用指甲挠自己,下人们都看见她指甲里面自己的血肉。柳依依喊道:“脏,我好脏,啊锦,我对不起你,你别靠近我”。
东栏看见柳夫人指甲里面的血肉,浑身力气鸡皮疙瘩,看着就疼。她对冰寂道:“你去阻止她”。
二缺书生也吓得后退道:“小生又不会武功,怎么阻止啊”。
而闻人锦在一旁也不敢靠近,他生怕自己靠近使得她下手更狠。
冰寂被在后面的手弹指一点,随即又收回了珠光。他不能暴露气息,不然天界很快就会只道赤青印松了。而这时的柳依依刚好昏了过去,下人们赶紧为了上去给夫人止血包扎,闻人锦抱着柳依依眼里全是泪。
安顿好柳夫人,闻人锦才出来接待东栏等人。他红着眼睛道:“这位公子可知道内人因何突然自残”。
冰寂笑道:“这个小生不知道,但是小生有个问题希望闻人家主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见闻人锦点头,冰寂问道:“闻人家主的祖上是靠什么起家的”。
闻人锦面色一红,刚想搪塞就听冰寂道:“这个是关系你夫人的性命”,于是他缓了一口气道:“我从我爹那里知道,我家家主世代都供奉一个神位,可保闻人家世代财运通达”。
冰寂意味深长道:“没有献祭品吗,凡是正规的仙神,除非你与他机缘深厚,不然是绝不会插手人间财运,而一般的邪神,则是需要祭品才能施法,他们与人类相互获利”。
闻人锦不解道:“可我在家父那里并没有听过关于祭品的事”。
“你娶柳夫人时与寻常礼仪有无不同”冰寂笑变得更深了。
“这个,拜天地之前先拜了神位”闻人锦回答。
“这就是祭品”冰寂冷笑。
闻人家世代家主娶妻都在拜天地之前现拜神位,祈求家运兴旺,而这其实是在给神位选妻。纵观闻人家历代当家主母那个不是凄凉而终,这其中的真正原因恐怕只有第一代家主知晓。
东栏听后问:“那第一代家主是怎么认识那个神位的呢”。
冰寂道:“这小生就不知道了,这得问闻人家主”。
闻人锦思及父亲临终前交给自己族谱,说后面记载家主起家由来但是只能快死的时候看,他当时觉得既然家业已经如此庞大就没必要感怀历史了。想在想来,父亲是有话同自己说啊。闻人锦立马差人去拿族谱,自己和东栏等人留在大厅。
闻人家族谱,第一代家主闻人慕平民出身,无才无学终日无所事事,本想就这样浑浑噩噩的过一辈子,可上天却给了他一个机遇,让他遇见了受伤的五郎神。
五郎神面露喜色道:“你若救了吾,世代子孙把肉体献于吾,吾便抱你千秋万代的财富”,五郎神怕他不信,拖着残缺的身子变出一堆金子。
闻人慕见钱眼开,正准备去拿金子刚碰到那金子就没了。他看向趴在地上的五郎神,想起刚刚的金子于荣华富贵,开口:“我答应你”。
五郎神伸出手指划破出血道:“喝了吾的血,便于吾立下誓约”。
此后闻人慕突发横财,家境一跃变成了太夜城的首富。在他沾沾自喜时,自己的夫人却惨死在自己面前,那时候他才知道天上从不掉馅饼,想要财富就要付出代价。可是他本就是个无能之人,也不敢将事情的后果告诉后人,于是便立下祖志,每代子孙只有临终前才能看这几页。
闻人锦看完后怒摔族谱,气冲冲的跑到供奉五郎神的神位面前道:“我不要什么财富,求你放过依依吧”。
神位传来讥笑声:“放过,不可能,你先人与吾立下誓约,你个小辈岂有不从。你那娘子味道极好,在床上连挣扎都不会”,随即发出淫笑。
闻人锦愤怒至极,嘴里喊道:“你闭嘴,你闭嘴”,伸手咂了神位。
东栏本来为神位砸了,就没事了,谁知闻人锦愣了一下停下手,邪笑的向柳夫人的方向跑去。
冰寂道:“不好,快阻止他”。
冰寂,东栏二人追着闻人锦跑向了柳夫人的房间。那闻人锦速度极快,等东栏和冰寂感到时就见他一边哭喊着“不要”,一边淫笑着撕开了柳夫人的衣服。
冰寂立刻转过身,东栏却见柳夫人含着泪任由他摆布。面对这个混蛋,东栏抄起桌上的花瓶跑向闻人锦砸了下去。
结果柳夫人突然推开身上的闻人锦,替他接下了重击。血,顺着柳依依的额头流了下来。
闻人锦痛苦的喊道:“娘子”,然后他又邪笑的说道:“怎么心疼了,那我们来点更刺激的吧”。
东栏愣着一傍道:“对不起,我是想砸他的”。
柳夫人摸着闻人锦的脸温柔道:“没事,那样会伤到我相公的”。刚说完,她就被闻人锦拖下了床狠狠的仍在地上,然后一个重重的巴掌落在她的脸上。
柳夫人,额头流着血,嘴角留着血,平静看着闻人锦道:“相公别哭,我没事的,已经习惯了”。
东栏因为撕扯闻人锦被摔到了地上,屁股疼的要两半了一样,她吃痛道:“习惯了?难道这不是第一次了”。
柳夫人慢慢擦掉嘴角的血道:“以前经常有,我哀求他抹掉啊锦的记忆,今日这时怎么了。啊锦,我不疼的”。
闻人锦眼里留着泪,嘴上依旧邪笑:“你真不疼吗,哈哈,你是吾见过唯一一个没有怨恨过自己丈夫的女人,你为什么不恨他,是他把你打成这样的”。闻人锦又掐住了柳夫人的脖子,恶狠狠得道:“我要你恨”。
柳夫人依旧面带微笑,温柔像一只残缺的花。
东栏捂着屁股,好像歪到脚了。她只好从站在远处的冰寂吼道:“你还估计什么非礼勿视,人都快死了还在意这些,快去救柳夫人”。
二缺书生拿起一傍的凳子,闭着眼睛从闻人锦的方向冲去。
闻人锦见势松开了柳夫人,他一脚踹在二缺书生肚子上,直接把他踹飞了。然后居高临下的看着正在地上喘息的柳夫人道:“你真那么爱他,愿意为他死。闻人锦,你娘子愿意为你死你信不信啊,这样吧,只要你死了,我就放过你的啊锦,怎么样”。他从袖子里丢出一把匕首,又朝东栏的方向施一道墨绿色的光墙。
柳夫人捡起匕首道:“谢大人不杀啊锦”,然后举起匕首刺向毫无衣物遮挡的胸口。
然而匕首刚到她胸口时,脱离了她的手反向刺向闻人锦。柳霏霏惊慌失措的跑到闻人锦面前抱住了他,匕首穿过了她雪白的蝴蝶谷。
“不”闻人锦哭喊着,有一缕绿烟飘出了他的身体。
柳夫人气息奄奄的躺在闻人锦怀里,艰难的从袖子掏出一个小盒子打开,道:“青梅已逝,竹马未老。啊锦啊,以后你要好好活着啊”,最后一丝力气用完,干枯的青梅滚落在地上,竹马却摔碎了,想粉末一样散落。
“不,啊”闻人锦使劲浑身力气呼喊,整个屋里都回荡着他的声音。
青绿色烟雾转的五郎神有些愣然,喃喃自语道:“我早该知道你会为了他死的,早该知道的”。
东栏起身看见光墙不见了,便跑到闻人锦身边道:“你,你节哀”,她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冰寂走来拉着她的手道:“我们还是离开吧”。
东栏走到大门时,回头看了一眼闻人锦。他还抱着柳夫人,虽没有说话,但闻者泪下。
太和一二年,三月初八,清明节,倾盆大雨洗涮了整个太夜城。
在雨中似乎有人在哼唱着一首诗: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
经我来思,雨雪霏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