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时空范围:“东方”和“现代”
“东方”是一个有着多种内涵,具有几分模糊又广泛使用的概念。它至少有下列几种含义:
第一,方位概念。讲方位就有一个立足点的问题。以中国为立足点,中国的东面称为东方,中国的西面称为西方,因而长时期把印度当作西方。唐代高僧玄奘从凉州出玉门关赴天竺,称为“西天取经”,以此为题材创作的小说名之《西游记》。
第二,地理学概念。按照国际的地理疆域规定,以西经20°和东经160°的经线圈,把地球分为东、西两个半球。这样,亚洲和非洲的大部分都属于东方范围。非洲的阿尔及利亚、尼日利亚不在东方圈内,又把欧洲的俄罗斯、东欧部分国家包括进来,大洋洲也属东方。
第三,政治学概念。随着20世纪国际政治关系的演变,“东方”“西方”又具有政治的内容。第二次世界大战后长时期形成两大阵营的冷战对峙,发达资本主义国家属于西方,曾沦为殖民地半殖民地的国家属于东方。因而地处亚洲的日本却是“西方七国首脑会议”的成员。
第四,历史文化概念。古代西亚两河流域的亚述人把太阳升起的地方称为“亚细”(意为日出之地),古代希腊、罗马人把地中海东岸地区称为“亚细亚”,还分为近东、中东、远东。历史文化概念的东方指除了古希腊罗马之外的几大古代文明发源地,因而包括亚洲和非洲北部地区。
我们所说的“东方”,是指亚洲和非洲。它综合上述的历史文化概念和地理学概念的“东方”,外延有所拓展。
“现代”作为历史时间概念,在人们的运用中有“虚”和“实”的两种用法。虚化的“现代”,就是不确指具体的哪一个时间段,而是相对“古代”而言的概念,这个“现代”是一个动态的、不断延伸的时间单元,从这样意义上说,每个时代作为历史过程,都曾经是“现代”,而每一个当时的“现代”又会成为“古代”。实化的“现代”是通行的历史分期的用法,即把人类历史分为古代、中古、近代、现代和当代,而“现代”的具体时段是20世纪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到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的30多年时间。
“现代”还是一个哲学的和文化的概念,那就是“现代性”和“现代化”的“现代”。对于“现代性”,西方现代哲学家福柯不赞成用来指称一个历史时期,而认为是“一种态度”,他说:“所谓态度,我指的是与当代现实相联系的模式;一种由特定人们所作的资源的选择;最后,一种思想和感觉的方式,也就是一种行为和举止的方式,在一个相同的时刻,这种方式标志着一种归属的关系并把它表述为一种任务。”[1]而对于“现代性态度”的内涵,有论者归纳:“现代性态度是在启蒙运动过程中形成的。文艺复兴以来科学观念的传播以及人文主义思潮的发展,使科学、自由和追求世间的幸福成了推动启蒙的主要因素。与科学革命和启蒙运动的开展相伴随的,是对宗教的猛烈批判。这使社会表现为一个世俗化的过程,或者用韦伯的话来说,是一个‘世界的祛魅’过程,他改变了人们的思维方式与世界观,形成了人们的理性意识,推动了反宗教蒙昧迷信运动,催生了主体性意识,产生了现代的自由、平等、博爱等价值观念,所有这些为现代资本主义社会的产生提供了思想基础,它们也因此构成了哲学意义上的现代性的基本特征。”[2]这里的“现代性”,是用来区别“前现代”的社会价值体系,即从文艺复兴开始,到18世纪启蒙运动时期确立的理性精神、个人主体意识、自由、平等、博爱等,而它们是资本主义社会的思想基础。这里的“现代”就是指资本主义社会。
从学理上讲,“现代性”和“现代化”是密切相关、相辅相成的一对概念。现代化是现代性形成与实现的过程,现代性是现代化所形成的不同于现代化之前的社会价值体系。就是说,现代性是在现代化过程中实现的。但在实际运用中,“现代性”的指向偏重精神价值的内涵,“现代化”的指向偏重社会文化的内涵。我国现代化研究专家罗荣渠先生认为:“现代化主要是指自工业革命以来现代生产力导致社会生产方式的大变革,引起世界经济加速发展和社会适应性变化的大趋势;具体地说,这是以现代工业、科学和技术革命为推动力,实现传统的农业社会向现代工业社会的大转变,是世界历史的必然进程。”[3]具体说,现代化的特点表现为:1. 大工业生产。现代化的生产是社会化的大工业生产,突破以往自然形成的孤立状态,在世界范围内以自然资源、技术优长、资本力量的最佳组合进行生产,极大地提高生产力。它是现代化过程中最根本的最活跃的因素,是决定其他方面进步的第一位因素。2. 经济市场化。现代经济是一种社会化程度越来越高的经济类型,其基本模式必然是对社会资源实行市场配置,即市场经济。3. 居住城市化。传统的乡村或逐步建成现代城市,或为城市化所改造。城市化不仅是居住地的转变,更重要的是生活方式的转变,是工业化过程所造成的物质生产方式延伸到社会生活、直至精神生活方面的一系列转变过程。4. 政治民主化与法制化。社会的物质技术和经济结构的进步,亦将在上层建筑领域引起相应变化,政治民主化与法制化一步步提上现代社会的建设日程,并成为现代社会的制度规范。5. 历史活动的主体化。人是历史活动的主体,现代化运动的最后意义在马克思看来,应当是人向其本质的回归和人的全面发展。无论是物质技术上、经济结构上,还是社会与政治层面上,现代化的目的都在于人的现代化,或人的解放,即人在历史活动中主体性的发挥。
这样的“现代性”和“现代化”起始于欧洲,以欧洲17—18世纪的资产阶级革命和工业革命为标志。随着欧洲先进工业国的“现代化”追求,力图拓展自己的原料基地和世界市场,从而将这种“现代意识”传向全世界。在欧洲现代化的示范和刺激下,19世纪中期以来,世界各地区各民族国家都把现代化作为追求的目标。对有着古老文明而又相对落后、受到西方列强入侵和威胁的东方国家,更是把实现现代化作为民族复兴的出路,但“现代化”至今还是东方各国努力实现的目标。在西方嚷嚷“后现代”的今天,东方还在现代化的过程中。
本书中的“现代”,既是一个时间概念,又蕴含着上述的现代性、现代化的“现代”的内涵。它是东方在西方现代化扩散和启示下,“现代意识”自觉,努力实现各自的现代化的历程。具体的时间断限是19世纪中期和整个20世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