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信仰与理性
《约伯记》是《旧约》中一部修辞华丽的哲学诗篇,具有一个宏伟的戏剧性结构。全诗探讨的中心是信仰问题。约伯是个义人,家庭美满,子女众多,家产丰厚,奴仆成群。然而却被上帝选中作为试探人的信仰能否持久的“试验品”。上帝让魔鬼出面一次又一次地毁掉约伯所有的一切,先让他的仆人被杀,再用天火将他的牛羊烧死,接着又让狂风刮倒他的屋子,他的子女全被压死。但这一切都没能使约伯放弃对上帝的信仰。最后,考验落在约伯本人身上。上帝让魔鬼使他全身从头到脚长满毒疮。但约伯坐在地上用瓦片刮自己的身体,还是一如既往地保持着对耶和华的信仰。戏剧的高潮是约伯和他的三个朋友争辩,企图解释好人受苦的原因。他的朋友从传统的“神正论”出发,怀疑约伯肯定犯下了罪孽才会遭此天谴。约伯则拒不承认,相信自己无罪。最后,风云骤变,旋风中传来耶和华的声音,肯定约伯是义人,并说他在极端的苦难中,怀疑并责难上帝是当然的。
尽管《约伯记》最后给出了一个美好的结局:上帝让约伯加倍地获得了他失去的一切,但整个诗剧并没有对好人为何受难这个关键问题做出解答,它似乎试图传达出某种神秘的观念,即任何寻求人类受难原因的企图都是徒劳无功的,因为上帝的意志是神秘的,是人的理性所无法把握的。
一位中国学者指出,《约伯记》的伟大不在于它的结论,而在它的过程,是惶惑、疑问、不解,因而不断探索的过程。这种精神体现在大量的问句上。而这种由不解而怨而求解的精神是一切伟大作品所共有的——《俄狄浦斯王》、屈原的《天问》、但丁的《神曲》、莎士比亚的《哈姆雷特》和弥尔顿的作品。
在希伯来人眼中,《旧约》不是一部文学作品,而是神赐的文字。从文学的角度来看,我们可以说《旧约》是希伯来文学总集,它集中了希伯来文学的精华和主要成就,运用了包括抒情、比拟、象征、比喻等在内的常见的文学手法,对后世西方文学产生了广泛而深远的影响。20世纪西方最负盛名的加拿大文学批评家诺斯洛普·弗莱把《圣经》称为“伟大的代码”。因为他发现,这部圣书从头到尾都是用比喻或象征的语言来表述,这些比喻、象征和寓言前后呼应,暗中联结为一个丰富完整的密码系统,不仅为《旧约》和《新约》提供了双重蕴含的叙述模式,而且给后世西方文学奠定了构思、想象和表述的原型基础。文学史家们一致认为,整个西方文学的发展,其源头可追溯到以希伯来和希腊为核心的“两希”文学传统。可以毫不夸张地说,不了解《圣经》,就无法读懂以但丁的《神曲》、莎士比亚的戏剧、弥尔顿的史诗、歌德的《浮士德》、托尔斯泰的《复活》、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罪与罚》、卡夫卡的《审判》等为代表的西方文学正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