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展经济学3.0
发展中国家几十年来都在试图追赶高收入的工业化国家。在20世纪60和70年代,当时盛行的发展思潮是建议政府采取进口替代(im-port-substitution, IS)政策——通过干预来克服市场失灵,从而加速工业化。第二次世界大战后,多数发展中国家都清楚地认识到工业化在加速结构转型和赶超欧洲、日本及美国中所起到的作用。出于对赶超的渴望,发展中国家采取了流行的“结构主义”(structuralism)范式,它主张以进口替代主导的工业化模式来建立与工业化国家相类似的先进产业。19这方面的例子包括在巴西、埃及、加纳、印度和韩国等各不相同的国家建立诸如钢铁、化工、机械和运输设备等重工业。这一战后思想可被标注为“发展经济学1.0”。遵循这种方式的国家取得了一些投资主导下的初步成果,但是它们很快就陷入了不断的危机和停滞中。
发展思潮接下来就转向了新自由主义,正如在20世纪80年代的“华盛顿共识”中所述,这是一个克服政府失灵的尝试。在治理和商业环境方面的改革旨在将高收入的工业化国家理想化的市场体制移植到发展中国家。这些政策处方可被称作“发展经济学2.0”。其结果是发展中国家失去了几十年的增长——其中许多国家甚至经历了去工业化(Lin,2013,p.xxiii;另见本书第3章)。
进入21世纪,跟随着North(1990)和其他学者的开创性研究,许多经济学家重点关注制度作为长期增长的来源。例如,Acemoglu发现“当政治制度将权力赋予那些产权执行基础更广泛的利益集团,当它们创造出对权力所有者有效的约束,以及当权力所有者只能获取相对较少租金的时候,经济制度将促进经济增长的出现”(Acemoglu et al.,2005,p.387)。“然而,这类研究所面对的一个挑战是不能在特定的制度设计特征和增长间建立因果联系,反映出外生因素对制度效率的潜在影响。确实,正如Rodrik(2008)所指出的,不同的制度可能产生类似的结果,而相同的制度也可能导致在不同情境下出现不同的结果。因此,发展路径中失败与成功的区别可能在于挑选出是什么因素使得制度能够有效地运行”(Fofack,2014,p.9)。
虽然我们完全赞同制度对于发展非常关键,但现实中,由于发展中国家所处的发展阶段,它们都内在地被赋予了薄弱的体制和治理不善。它们也因采纳了曾盛行一时的针对其现代化和战后重建的发展思潮而遭受着各种扭曲。那么,它们应该着眼于改善治理,还是应该在即便治理不善的情况下启动经济发展?全球学术和发展社会中的主流思想赞同第一种方式。而我们则主张第二种方式。
从大量的经验证据来看,我们认为好的治理不是动态增长的一个先决条件。我们相信,尽管整体的治理比较落后,在发展中国家启动增长的关键是通过在经济特区中创建飞地来提供良好的商业环境,同时通过移除束缚性约束来帮助产业变得具有竞争力。类似的论证也适用于基础设施。在帮助产业提高竞争力方面的快速成功创造了就业、出口、税收收入、资源和促使该国其他地区进一步改进的经验。这是减少贫困的最好方式。我们还认为制度是内生的:随着收入上升和经济自由,人们将不断争取更好的制度,包括政治制度和良好的治理。
在忽视了近二十年之后,许多经济学家和政策制定者最近重新认识到结构转型的重要性。与“自由制度多元主义”(liberal institutional pluralism)着重于有效公共服务交付的制度相反,新结构经济学把注意力拉回到转型和产业升级上,这些才是许多低收入和中等收入国家的优先政策事项。基于中国和其他增长强劲的东亚经济体独特的经验,林毅夫作为世界银行的首位来自发展中国家的首席经济学家,在2009年提出新结构经济学,并在2012年出版了相关书籍(Lin,2012b,2012c)(见专栏2.1)。
新结构经济学是新古典方法的一个应用,它研究经济结构的决定因素,以及在经济发展和变迁中导致转型的原因。它强调了政府在发展中的作用——促进硬件和软件基础设施的提供以及甄别该国在一个竞争性市场中现有的和潜在的比较优势。
在他后来提出的“增长甄别与因势利导”(Growth Identification and Facilitation, GIF)框架中(见第7章),Lin(2012c)“具体化”了他的理论,提出了甄别具有潜在比较优势的产业部门并促进其发展的方法。新结构经济学和GIF框架引起了新兴和发展中国家的关注,因为它们的政策制定者领悟到了其对结构转型——增长和创造就业的引擎——的迫切需要(见图2.1)。
图2.1 新结构经济学及其与其他方法的联系
新结构经济学:帮助解释最成功发展中国家的表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