挟天狂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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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如花似玉

闻人杰依旧把着柳条,顺着声音来处看去,果然是仆从泱泱,衣冠凛凛,正是后秦国当今皇上。他瞧了那皇上一眼,只觉得此人虽有些威风,却是色厉内荏,气度有缺,明显是国小人稀,内蕴不厚,想来那辅政王也不过是个量小心奸的王爷,这国家真没什么指望了。

想到这般,他心中竟为那侠客惋惜起来,生在如此僻国,鸿鹄也不能展翅。闻人杰伸手以内力将捆着太子的绳崩断,并往皇帝身边一推:“还你儿子媳妇!下次他若再犯错,我还来管教!”说罢,轻点地面,跃上房梁,顺手扔下一枚信笺,往别处而去。

原来,这信笺上写的,是组织派来与闻人杰里应外合的战友,而他却不以为意,居然将他们的消息扔给了敌人。待皇上护卫依此信息找到逮捕这些“兄弟”时,他们各个喊冤,见了证据,更呼喊道:“闻人杰,你竟然卖我们!”闻人杰自己却隐在屋脊上看:“抱歉啊,这件事情,我可不想让别人插手,我没有兄弟,更不需要累赘!”

闻人杰从来没兄弟,唯一的兄弟只在火车顶上见了一夜,至今失踪。江湖从来都是一个人的,就算是兄弟,也不过是他人。夜晚寂寞深,闻人杰心中一时空虚,用出“千里传音”,将自己所念诗句,不知送到什么地方:

“欢喜如酒,人生如杯。终究盼得雁儿归。孤单路,影相随。只把残诗祭残年,却不知光阴如秋水。败,心成灰,胜,发成灰!”

这一支小小的《山坡羊》唱罢,本来也未企望有人回答,不料隔了一会,竟有声音传来:

“江山是词,九州是诗。诗词一首家国志。好风光,得意时。人生得意未尽欢,欢喜过后化作相思。生,已无端,死,又何必!”

其中悲凉之意,竟然与闻人杰所唱毫无相差,他不禁心中一阵狂喜,只是这声音飘渺,字句随清晰,音律却不大真切,更无法辨认究竟是怎样人士,闻人杰大为遗憾。

他寻得一处空旷宫室,想将就睡一夜,辗转翻覆,又想明日先去祖父母与族人居住过的地方祭奠,再去那声音的来处找寻。如此思想,不过一盏茶工夫,也就睡了,黑甜一觉。

天明之后,闻人杰先找到一处山崖,听说自家祖先原先在此以采茶为生。依稀记得,自己父亲名“闻人升”,是个有些成就的外交官,于是他总怀疑父母既然衣食无忧,又为何要将自己送入组织。

闻人杰在地上画了祖父母、相识的族人名字,又写父母名字。母亲原姓“尚”,名尚兰兰,出嫁时也是小有名气的作家,与父亲恋爱时,因写了“彼方君子,左右其行,此处佳人,上下我心”诗句,父亲依此将母亲更名为“尚夏心”,母亲日后也以此名行于世。

写过名字后,闻人杰觉得父母生死未卜,现在写上不祥,又匆匆抹去,但手头无菜无酒,不知怎样祭祀,看到路边有些越冬的花还开的艳丽,就打算采一些来。

正走到路边,却看见一朵明黄色花,与众不同。颜色鲜亮,却隐隐透出冰寒肃杀之气,边缘带着些橙色,明艳不可以俗物相比。此花将放未放,生的勾人心魄,闻人杰心中喜欢,伸手一提,竟将它毫无缺损拔起,正高兴时,却是天旋地转,忍不住“啊!”地叫了出来。

等他再明白过来时,已然是悬空在山崖之外!闻人杰瞧了一瞧,自己腰上系着橙黄丝绸,再向上看,丝绸那一端,竟是个美貌如仙子的少女,身穿明黄色长裙,从右侧腰间一点展出数条橙色丝缎,由窄变宽,连在肩、胸、腰、臀、膝处,如一绽放鲜花,美艳之至。

再看那容貌,虽然闻人杰是倒悬空中,那少女的容颜却清晰如水镜。眉眼之间,冷若雪山悲歌,面目之上,静似月下圣湖。无论太子妃,或是于坠夜,不能及其分毫,她手足未尝一动,却收揽尽世间的风景,眼神未曾一扫,却睥睨了人世的繁华。

“花……花仙?”闻人杰终究是问了出来,少女却不回答,只说道:“什么人?”言语时口舌俱香,加之其身上那室女微香,更迷醉世人,但神态却是冰冷。

“我来祭奠家人。”闻人杰看见那少女容貌,本来早已不能言语,只是心中失去亲人悲痛冲击,才勉强清醒了些。“我没有家人。”少女答道,言语中有些悲凉,“你姓甚名谁?”

闻人杰见那少女迟迟不放自己上来,脚下又是万丈悬崖,心中着恼,见她美貌如此,又乐得多拖延一番,就说:“你放我上来,我一一告诉你。”

“不行。”少女毫不动情。闻人杰心中明了,这样美貌之人,多半是顾影自怜,不肯动一丝感情,却又放不下她,正想着如何应对,却听少女道:“辅政王有令……”

辅政王!闻人杰心下一声大喊,杀自己祖父母,挟持父母之人!身上不知何处来的力量,将那丝绸一扯,就力向上甩去,喊道:“仇人!”竟稳稳落于山崖上,把那少女逼退。

少女站定,极不可思议地望着他,这个人居然逃脱自己的牵制,从山崖下跃了上来!两人都被对方一惊,四目相对中,岁月静止了下来,那疯狂,那寂寞,那温柔,将两人打动。

她眼中光芒渐渐暗了下去,眼睫低垂,神色暗淡,本想一怒将他赶走,却不知为何吐出这句话:“我不是什么花仙,是皇后本家阮家人,我不姓阮,姓温,我名字是温暖卿。”

衣着暖色,名字中也有“温、暖”,却是个如此冰冷的人。闻人杰听她这样说,也知道她必定有难言的身世之苦,心生怜惜,不忍追问下去。想要靠近,温暖卿却后退一步,冰寒若水的眼睛盯着他,似有千言万语,但什么也不说。

“我想……”闻人杰刚要说话,温暖卿却阻拦:“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想见王爷,是不是?”她过去从来未这样主动说过话,心下却不断回忆闻人杰从悬崖跃上的那一幕。她身为贵族,常常跟随辅政王左右,武功高强,加之性情冰冷,从来无人敢逆,这不知何处来的小子,在他那一跃上悬崖时,她看的见他眼中怒火。“过去,从没有人那样看我……”

闻人杰被这少女震撼的不知所以,却还未忘记自己的仇恨,死死盯着她:“带我去见你们王爷!”温暖卿稍稍停顿,见他坚决,也只能说:“随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