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步月塔顶
闻人杰窜出塔外,将嬴涟殇向内一推,自己抽身出来。原来,他扔出来的弹丸是封印珠,此刻已将步月塔全部封死,只有他一人能随意出入。嬴涟殇在塔内,心中急迫,看闻人杰出掌将自己推入,情急之下,以未完全封入塔内的右手掌力抵挡。
两人武功接近,掌力互抵,一时难分胜负,无奈嬴涟殇全身不能出塔,闻人杰想到这一点,向后退去,嬴涟殇见他如此,更不愿服输,化掌为指,直刺过去,就听闻人杰“啊!”的一声,左手捂住眼睛,再看时,眼眶左侧已被划出一道血线。
闻人杰虽是受伤,却借力将嬴涟殇全身推入塔内,总算躲过这一次,向里头喊道:“王爷,恕我不陪了!除非你愿意放我父母,并自尽以谢杀我族人之罪,否则就死在里面吧!”喊了这声以后,心中得意,想到自家仇人左不过是个死,自己还得了玉玺。
闻人杰向北方走了几步,拿着那玉玺思忖:“组织上要这家伙,不是一天两天了,若我拿了给他们,他们反而会除掉我,若被人知道在我手里,也是一个死。现在,只有我自己拿着,不叫人知道,只怕还能用它作出一番大事业,也不需要再受组织的气了。”
一面这样想着,闻人杰又对自己说:“听说这玉玺,嵌在武器上,可使刀剑锋利十倍。我不如找个地方试一试,找哪里呢?我在皇宫中的消息,只有在边境上组织联络处抚琴楼知道,不能让他们把这消息传出去,岳俊与我感情深厚,我不能害他,只能将抚琴楼消灭才好!”
闻人杰一手拿了玉玺,将它扣在自己得到的宝剑上,再挥舞起来时,果然感觉这剑游走如风,飘拂若水。转头再一细想:不知那抚琴楼左右内外,埋伏着多少人,需得做些伪装。于是取出百宝囊中的假脸,用刀雕琢几下,套到自己头上:俨然是嬴涟殇的模样。
“可惜没有假头发。”闻人杰又找了叠的极小的斗篷,一展开,竟能罩住全身,将头发衣裳遮住,只露出脸来,直向边境上的抚琴楼赶去。这后秦国小,边境不长,不久就到了抚琴楼,这时已是凌晨,除了守夜人外,多半已经睡下,寂静无声。
闻人杰提剑就杀进去,这三层小楼中,顿时一片血光,他故意让所有人都看清自己的脸,还剑下留了三分情,放跑了几个人,叫他们传信去,这番下来,嬴涟殇可与三界火宅又结一层仇怨。他心中十分得意,杀尽众人后,还将假脸戴着,退出抚琴楼。
正当他要向外走时,忽然见两个被杀死的人,似乎是一对夫妻,相貌有些熟悉,很像自己认识的人。“到底是谁呢……”他正打算过去再看时,忽然见他二人,心口散出极暗的光辉,之后蔓延全身,片刻之间,居然化成两头异兽的尸体!闻人杰心下一颤,后退了几步,定睛看去,原来是两只角虎,如羊,一角,青色。
“我可不是孙悟空,我是只管杀,不管你是人是兽!”闻人杰见那怪兽并未复生,抽身而去,但一路上总是心神不宁。“似乎,杀了什么重要的人……”他右眼皮跳颤起来。
闻人杰本想休息片刻,却不知怎么,放心不下嬴涟殇,心想他中了此“一心一人”毒药,若是心中另有他人,岂不三日裂心而死?再想想他方才的行为,明明是为了救自己,才吞下了药,虽不知他为何如此,只是恩归恩,仇归仇,自己在这里是欠了他的。
想到此处,闻人杰摘掉假脸,用起轻功,几步跃回步月塔,这时大雪还未停,也没听见嬴涟殇吵闹,再近几步,还是一片安静,心下既怕他逃了,又怕他出事,只得挪到门边上,问了句:“睡了吗?”本不打算听他回答,却听见里面人说:“回来了,我饿了。”
闻人杰知道嬴涟殇与自己一番打斗,又历经相亲这闹剧,自己方才又到抚琴楼一趟,也觉得饥饿,天气又冷,早积了一肚子凉气,将剑一放,在基石台阶上落座:“哪有吃的?”
嬴涟殇笑起来:“我教你个好法子!现在,许多看护院落的人,都在开夜场赌局,那些厨子,也知道为他们备吃的。我告诉你个地方,你去那里,打晕厨子,偷两样菜来。”
闻人杰依他之言,果然找到一处小厨房,将厨子用迷药放倒后,就挑拣起菜来。但这里的菜都是为那些声高性粗的武人所做,肉腻油厚,闻人杰也没有法子,只取了两样精致些的,又四处找酒,只没有酒,于是拎了一罐果子露,就回到步月塔。
嬴涟殇看时,一道是腊八豆蒸腊肉,一道是啤酒鸭,那果子露用的是荔枝果。“只有这些了,听说你们大贵人,胃口挑剔,若是不愿意吃,就只能看着了。”闻人杰以为他会挑剔,没想到他说:“这就很好,我从来不爱山珍海味,就愿意和仆人抢吃食!”
没有碗筷,两人只有用手抓着吃起来,闻人杰又怕他趁机逃脱,将两盘都推了进去:“我够了。没有酒。”自己抄起果子露,猛灌了几口,背倚着步月塔砖墙坐下。嬴涟殇说:“纵然无酒,也是江湖。”也在塔内背对他坐下,两人寂寞无语。正当安静时,那雪片的幽香弥漫在二人当中,静美之至。
“有一个人,他将宝剑挂在树上,就走了,那是谁啊?”闻人杰试探道。嬴涟殇默然。
“有一个人,他在火车顶上与我谈了一夜,我初见他时,还以为是神仙,那是谁啊?”
“有一个人,他念的诗,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我心君不知’。那是谁啊?”
“有一个人,他在宫墙外与我比试内力,还把我的宝剑夺走,那又是谁呢?”
闻人杰也不管涟殇是否回答,一直接连这么问下去,仿佛他早已知道了答案。他等着嬴涟殇承认,而嬴涟殇却说:“你一定要找到他,不要辜负他,和他做朋友。寂寞了,要和他喝酒,孤单了,要听他唱歌,难过了,要陪他舞剑,失败了,要和他流浪。”
闻人杰心中有些绝望,还想问时,却听嬴涟殇说:“好油腻,我想喝红稻米粥。”
“哪里有红稻米粥?”闻人杰对他的无理要求很不满,忽然想到自己找过一个食盒,用来祭祀自己祖父母,里面却有一碗红稻米粥,是今天早晨的,现在也还新鲜,心中一动,站起来说:“我给你去取来!不过我今日帮你办事,你要好好对待我父母!”
“告诉你,我关押你父母,是为了保护他们,这其中的事情,我不能和你说。我杀你祖父母,是迫不得已,要杀你父母的人更不是我。把他们交给我,我会保他们平安。”嬴涟殇向他吐露了部分实情,听得闻人杰信了几分,跨进塔内,逼近他问:“真的?”
嬴涟殇笑起来:“你必须信,不信又能如何?”闻人杰冷哼了一声道:“你睡下,我找粥来你喝。我看这塔内有做法事的人留下的被褥,你将就着睡,可别觉得自己多金贵!”
他正去取被子时,看见嬴涟殇脱去鞋子,又先将高于踝骨的一截袜子折了几折,再顺着足沿将罗袜慢慢褪去。他定了一定心神,往楼上走去,一眼瞥见涟殇将头发拢到耳后:那双耳晶莹,仿佛一对粉艳蝴蝶。血脉细红,如晚秋藤蔓,耳廓润泽,似粉雕玉砌。更有耳垂欲滴,真好像冰节垂露,剔透辉映,圣洁无比,一时脚下一软,险些摔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