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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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2 浣溪沙

谁念西风独自凉谁念句:意谓秋天到了,凉意袭人,独自冷落,有谁再念起我呢?“谁”字指亡?萧萧黄叶闭疏窗疏窗:刻有花纹的窗户。。沉思往事立残阳。

被酒被酒:中酒、酒醉。莫惊春睡重,赌书赌书句:用李清照故事。李清照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

词译

黄叶飘落成一根潺潺的弦,萧萧地弹拨一阕忆念之曲。雕花的小窗闭了,足不惊尘的你还会来拍打它吗?那年春天,帷幕重重遮蔽了整个季节的花事。你说花雕是花的泪水,豪饮如我,方才半杯就酩酊大醉。那册《花间词》我记得每一页,每一行。我赢得了那个小小的赌约。你衔口亲喂的茉莉香茗,涤荡了我三十年的忧郁。这些寻常的往事,何需我去翻动,一直在我灵魂深处翩翩飞舞。

评析

纳兰性德是中国词史上一位著名的“伤心人”,其词情真意切,清丽凄婉,特别是为悼念其早逝的妻子卢氏而写下的许多词篇,更是泣血之作,哀感顽艳。这首《浣溪纱》就是其中的一篇。

开篇“西风”便奠定了整首词哀伤的基调。词人明知已是“独自凉”,无人念及,却偏要生出“谁念”的诘问。仅此起首一句,便已伤人心髓,后人读来不禁与之同悲。而“凉”字描写的绝不只是天气,更是词人的心境。次句平接,面对萧萧黄叶,又生无限感伤,“伤心人”哪堪重负?纳兰或许只有一闭“疏窗”,设法逃避痛苦以求得内心短时的平静。“西风”、“黄叶”、“疏窗”、“残阳”、“沉思往事”的词人,到这里,词所列出的意向仿佛推出了一个定格镜头,长久地揳入我们的脑海,让我们为之深深感动。几百年后,我们似乎依然可以看到纳兰孑立的身影,衣袂飘飘,“残阳”下,陷入无限的哀思。

赌书消得泼茶香

雕花的窗棂外,西风卷着萧萧落叶四处飘舞,是否她也同我一样感受到了凄冷孤寂的瑟瑟秋意?夕阳西下,一个人独立在那里,往事历历如面。曾记得醉酒伏睡时的小心呵护,曾记得赌书泼茶时的肆意开怀。习惯了习惯,伊人不在,甜美的回忆却成为最痛彻心扉的惩罚。

下阕很自然地写出了词人对往事的追忆。“被酒莫惊春睡重,赌书消得泼茶香”。春日醉酒,酣甜入眠,满是生活的情趣,而睡意正浓时最紧要的是无人打扰。“莫惊”二字正写出了卢氏不惊扰他的睡眠,对他体贴入微、关爱备至。而这样一位温柔可人的妻子不仅是纳兰生活上的伴侣,更是他文学上的红颜知己。出句写平常生活,对句更进一层。词人在此借用了赵明诚、李清照夫妇“赌书泼茶”的典故。李清照在《〈金石录〉后序》一文中曾追叙她婚后屏居乡里时与丈夫赌书的情景,文中说:“余性偶强记,每饭罢,坐归来堂,烹茶,指堆积书史,言某事在某书某卷第几页第几行,以中否角胜负,为饮茶先后。中,即举杯大笑,至茶倾覆怀中,反不得饮而起甘心老是乡矣!”这是文学史上的佳话,意趣盎然。一句“甘心老是乡矣”便写出他们情投意合、安贫乐道的夫妻生活。纳兰以赵明诚、李清照夫妇比自己与卢氏,意在表明自己对卢氏的深深爱恋以及丧失这么一位才情并茂的妻子的无限哀伤。倘若卢氏泉下有知,有如此一位至情至爱的夫君知己,亦能安息了。比起纳兰,李义山算是幸运得多,当他问出“何当共剪西窗烛”时,是自知有“却话巴山夜雨时”的;而我们这位伤心的纳兰明知无法挽回一切,他只有把所有的哀思与无奈化为最后一句“当时只道是寻常”。这七个字我们读来尚且为之心痛,何况词人自己,更是字字皆血泪。当时只是寻常情景,在卢氏逝世后却成了纳兰心中美好的追忆。大凡美好的事物,只有失去它之后我们才懂得珍惜,而美好的事物又往往稍纵即逝,恍若昙花一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