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绝不退缩
吴王的营帐内。
左、右师中大小将领、军师、巫军首领各十余人合计二十四人，齐齐端正坐在账内，账内气氛与账外一样压抑沉重。
只剩吴王未到。
杨六郎坐在二十四人中，神情肃穆，只是眸光忽然瞥见账内一旁的香薰炉中缥缈烟气，让他神思飘远了起来。
脑中不由浮现起杨阿爹、杨阿娘、还有六位兄姊的音容，还有阿正、阿婴、云裳……
最后是冬日里，裹在一袭粉红白领大氅里的粉嫩璧人……
他也不知道，这一仗后还能不能再见到这些可爱的面容。
他本也想写封信回去，可……提起笔，心中似有千言万语，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这是场死战，吴军上下都知道。
吴王不知何时已经坐在了王位之上，杨六郎随着众人行军礼后就坐。
吴王算起来，是文宣王的叔叔，姬姓。祖辈上自大瀛朝开国以来，便是公爵，分封吴国。
因为吴国距离王畿较远，吴王一族世代生活在吴国，与宗亲联系甚少。
所以这次楚国寻衅挑事，吴王虽上书过文宣王，却不受重视，文宣王只说了几句场面话，便放任不管了。
不可否认，这也是蜀国敢驰援楚国的原因。
吴王姬汤，已过天命之年，性情虽平和，但遇到国体大事时，总会展现出不一样的刚毅一面。
比如这次楚国犯界，一向平和的吴王，没有任何犹豫，亲率出征。
三月来，与众将士们同吃同住，从未离开战场一日。
吴王因此深得军心，众人敬佩。
所以吴军上下，至此绝境之时，仍然没有一人敢说“退”字。
大家都在等着这位最高统领的一声令下，无论生死，赴汤蹈火！
杨六郎看着吴王，这位半百老人，经过三月的军营的生活，身体是消瘦了许多，可精气神却比从前凌厉了百倍。
此时的他看起来更像一个“王”。
“诸将士。”吴王凝视着众人片刻后，缓缓开口道，“我与众将士同心同德，奋战三月，大小战役不下百场！力抗凶悍楚人，未容楚人踏入我吴国半步！死了多少无辜将士、就破了多少家庭！为的是什么？！”
吴王说的声沉激昂，众人沉默着……大家其实能想见吴王要说什么，死战吧，必须是死战。
“为的是身后，吴国万民！为的是我们苦心经营多年，自己的土地！！”
“我们不能退！退了，那死去的将士门，如何安息？退了，身后万民们，又如何安活？”
“退了！！往后百年，子子孙孙如何安生？！”
吴王激动的声音在营帐内回荡，杨六郎看到吴王握着座椅的手，在微微发颤……
“对！我们不能退！”
“绝不退缩！”
“死战！”
将士中有人开始附和起来，斗志重新被点燃，沉闷的气氛，仿佛终于被打破了！
只有少数冷静之人，仍然紧盯着王座上的吴王。
吴王抬起颤抖的手，众人安静下来。
“但……”吴王缓缓闭上的双目，似乎费了很大力气，才开了口。
“我们必须退……”
吴王说话的那一瞬间杨六郎似乎听到吴王喉中发出了一声哽咽……
所有人都震惊的看着吴王，杨六郎也一样，他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退，可保诸位平安……也可保万民平安……”
吴王气力仿佛用尽，双手颤抖的厉害。
一旁的侍从担忧的想上前询问，被吴王抬手制止。
侍从只得眼巴巴望着，干着急。
“噗！”吴王忽的喷出一口鲜血来，脸色瞬间惨白。
“大王！”侍从连忙冲了上去，从怀中掏出一瓷瓶，倒出一粒药丸，塞入吴王口中。
底下一众将士，惊得四起而上，将吴王团团围在中间。
见吴王气色好转过来，左师的师长才开口看向侍从问道，“大王，这是怎么了？！”
侍从慌张答话，“前些日子受了春寒，请了医师看过，一直在煎药喝来着。今日本来好转了，哪知，哪知……”
左师长是心细如发之人，很快发现不妥之处，一把拎起侍从衣领，厉声问道，“只是受风寒，喝些汤药才对，你刚刚给大王服的又是什么药丸？”
“这，这是日前赏格监的大监正大人送来的，说若是吴王突发吐血之象，便立即服用一粒。”侍从吓得直打哆嗦。
这时吴王缓过一口气，朝着左师长摆了摆手，“咳咳……那药确是大监正送来！与他无关！咳咳~”
左师长这才放开侍从，担忧的看向吴王，“大王你一向身体康健，今日怎会，怎会……”
“咳咳~我亦不知，方才情绪激动时，觉得胸闷气短，气血凝滞，而后又觉血气突然上涌，喷出一口血来。”吴王扶着胸口说道。
“那大监正怎么知道，你会出现此症状？”
吴王摇了摇头，“那日，他突然至我营帐内，交于我此药。我还未来得及追问缘由，他便已离开。”
“他来过我军中？！”左师长询问的看向一旁的巫军将领，营地的安全问题，一直是由巫军负责。
那巫军将领被左师长盯得有些慌张，目光躲闪，“我，我们并未发现有人擅闯。”
左师长想发作训斥，被吴王拦了下来，“那大监正修为通天，岂是他们这些小巫师能防御的，不要怪他了，咳咳~咳咳咳~~”
“可……他到底如何会知道今日之事呢？”
左师长很疑惑，众人也很疑惑，吴王更疑惑！
杨六郎皱眉仔细看着吴王刚刚吐出来的血，提出了自己的想法，“大王看起来，像是中毒……”
左师长闻声看向杨六郎，他认得杨六郎，是他麾下的一个十分得力的大行长，会些术法。
“怎么说？”
“依照吴王刚刚说的情形，我以为与中毒者相似，而且，你们看吴王刚刚吐出来的血。”杨六郎指着地上的血迹，“这些血迹这么短的时间，已经开始泛黑，说明有毒。”
一旁的侍从听闻此话，连忙从怀中取出一根银针，前去查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