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鬼市
月光如华，星云满布。
寒风吹过树梢，发出窸窸窣窣的零碎声响。
原本寂寥慌乱的村落中，此刻却显得热闹非凡。
不少身穿麻衣的怪异行人在荒草凄凄的小路之上走过。
行人没有脑袋，只有半截身子在游荡，有的则是一半脑袋被劈下，只留着裸露在外的脑浆一颤一颤蠕动。
更有甚者，下半身已然不见，只用一根竹竿撑起整个身躯，一蹦一跳的往前行走。
除了这些，还有面部浮肿的、口吐长舌，脖子三尺之高的、开膛破肚的、牛头人身的......
呵，竟然还有牛头人？这岂不是妖怪？
而在道路两侧，则是挤满了许多商贩。
卖首饰的妇女、卖热气腾腾包子的汉子、卖肉食的屠夫、卖糖葫芦的老人、以及卖花的小女孩......
嘈杂的吆喝声此起彼伏，好不热闹。
李长明看了片刻，便收回目光。
外面这突兀出现的，可真是一群鬼怪。
没想到荒凉的村落，会突然显现出如此多的孤魂野鬼。
以前听陈清风老道长说起过，在这兵荒马乱的世道，许多村落不是被匪寇屠杀殆尽，就是被那些官兵赶尽杀绝。
不管是土匪还是官兵，对待平民百姓，都无二样。
而那些被屠的村落，冤魂不得散去，一到夜晚，便出来游荡，久而久之，也就形成了鬼市。
看此情形，李长明心中已经了然。
这村落的情况，就是陈清风道长所说的鬼市！
收回目光，李长明拉着身侧战战兢兢的小和尚回到干草地铺上面，低声说道：“外面情况危险，咱们不要出去打搅他们，应该无大碍。”
小和尚哪里见过这样的场景，听见李长明这么一说，也只能重重点头。
他跟随师傅游历山野，见识过不少孤魂野鬼，但还是头一次看见这么多鬼怪一同出现。
双手合十，小和尚靠近李长明端坐下来，轻声念了几句：阿弥陀佛。
李长明觉得有意思，看着他笑了笑。
他细细思索了片刻，起身用一根满是灰尘的木杆，抵在门珊之上，同时从布袋里面掏出几张《镇鬼符》交予小和尚手中。
“这个你先拿着，如果真有危险，就能用上。”
小和尚懵懵懂懂的接过李长明递过来的符箓，看了看，收入怀中。
他双手合十，再次念了一遍：阿弥陀佛。
“道长，其实我有佛珠辟邪，不惧鬼怪。”
李长明剑眉一挑，锐利的眼神投了过来：“不惧？”
“不惧你还吓得哆哆嗦嗦？”
“这......”小和尚被李长明说得涨红了脸，一时半会再也说不出话来。
李长明不再理睬他，自顾自的走到满是蜘蛛网的灶台前，他伸手从锅底抹下一层厚厚的锅灰，一个劲儿往自个儿脸上抹。
远处小和尚见状，甚是不解，只能瞪着那双圆如碗底的眸子，干巴巴的看着。
等到李长明走近，他才轻声问道：“道长，你......这是干什么？”
“以前听老人家说，家里死了人后，会在门口撒上一层锅灰，死去的鬼魂便不能够进来。”
“小孩子将锅灰抹在脸上，便能够不被外邪侵害。”
小和尚见他一脸认真，有些跃跃欲试，李长明伸出手问道：“你要来点？”
“我只相信佛主，不信这些旁门左道。”小和尚迟疑了片刻，终究没有像李长明这般。
李长明呲呲笑了两声，这小和尚还挺有原则的。
连旁门左道这个词都用上了。
难不成他以为自己就是一个旁门左道的道士？
既然这小和尚不屑相信，他也就不费尽心思的解释，身子一翻，直接倒在了干草地上睡下。
而这位小和尚，则依旧端坐在李长明身侧，小声诵念着经文，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够消除他心中的恐惧。
屋外夜色渐深，悬月愈明，村落之中的鬼物，比之刚才要多了不少。
热闹的氛围也跟着加大。
而在破烂不堪的土屋里面，李长明鼻翼间的呼噜声轻轻的响起，似乎已经熟睡过去。
而他身侧的小和尚依旧在默默诵念经文。
念到一半，他突然停了下来，缓慢低头看向身侧背对着他的李长明。
见这位道长睡得十分熟稳，他便蹑手蹑脚的从干草地上爬了起来。
如鼠步一般，偷偷摸摸来到灶台底下，学着李长明之前的模样，用手从那脏兮兮的锅底，抹了不少黑灰出来。
小和尚将黑灰抹在脸上，自顾自的露出了一个笑容。
他虽然遁入空门，五大皆空，但童心未泯，自然觉得有些意思。
毕竟这还是他第一次将这玩意抹在脸上。
如果有一面镜子，他定会好好观摩观摩。
正起劲时，突的从他眼前，落下一颗惨白的骷髅头。
小和尚吓得一阵哆嗦，刚要叫喊，便发觉微张的小嘴被一双厚重的手掌用力捂住。
他只能发出呜呜的无力喊声。
而耳侧，则是响起了李长明的低语：“莫要叫喊。”
“你想把外面的那群魑魅魍魉都引进来？”
小和尚被李长明这么一提醒，手脚并用的身子立刻停止了挣扎。
不过他还是用食指指了指滚落在他脚边的那颗漆黑骷髅脑袋，再次呜呜了两声。
李长明松开小和尚的嘴巴，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这才蹲下身子细细查看。
他用剑鞘稍稍扒拉了一下那颗脏兮兮的骷髅脑袋，说道：“这定是这家主人的骷髅头。”
“咱们在墙角找个地儿，将其掩埋。”
小和尚连连摇头，脚步更是往后退了几步，口中不停念着：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李长明恨不得给他来上两巴掌，阿阿阿，整天就只知道阿，阿你的头啊！
关键时候一点不顶用。
他用剑鞘将那颗脏兮兮的骷髅脑袋扒拉到墙角，抽出长剑刨了一个坑，便将其埋了，同时默念《超度经》三遍，这才停了下来。
小和尚见状，跟在他身后也诵念起了经文，不过他念的，是佛家的经文，李长明也听不懂。
小和尚念了三遍，对着那骷髅头拜了拜，这才停下来。
不多时，在掩埋骷髅头的地方，忽的出现一抹青烟。
紧接着，便看一个老妇人站在墙角落，对着李长明以及小和尚拜了拜，消失在了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