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梅香变了
日子依然在不紧不慢的一成不变的进行着,而梅香的心里却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因为郭占金再次以同样的方式出现在她的生活里。再次搅动起她本已平静的心海。暗流在涌动,梅香的内心随着这股暗流在悄悄的发生着变化。这种变化有时令她欣喜,有时令她害怕。
两颗相爱的心,在经过一段时间的沉寂之后,在见面时会蓦的燃烧起来,而且会燃得更加的旺盛。这让梅香模模糊糊对自己的生活有了一个新的打算。
她自己觉得逃离现在的生活最正确的方式便是离婚,可是两个孩子怎么办呢?如果不离婚,那样的话,朱贵肯定也不敢公开的反对,因为朱贵的病实在是好不了了,他自己也不想让村里人知道他是个性无能。可是,朱来福是绝不答应的,兴许会惹上更大的麻烦,哎呀,怎么办呢。
梅香再一次纠结了。
为朱贵的病,他们没少去过医院。
整个冬天,朱贵每天都在熬药,这是他现在唯一主要的工作,而且,随着近一段时间的治疗,好像略微的有了一点效果,有时候,那个熟睡了的家伙会微微的抬头,好像一个睡久了的人就要醒来了的样子。
今天,无论如何都得再试一试了,随着郭占金的出现,朱贵感觉到的压力就像五行山一样的重大,他觉得这方面如果不能满足梅香的话,梅香迟早会离开自己的,现成的一个五大三粗的人盯着梅香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只要这方面还行,梅香是不会扔下孩子跟他走的。
行,一定得行,今天,那家伙蠢蠢欲动的有好几次了。
晚上,当两个孩子都熟睡的时候,两个大人却在想着各自的心事。
现在梅香的心是及其复杂的,她还爱着郭占金,她清楚的知道,那种事情的到来是无法抗拒的,甚至现在的自己,不是拒绝而是向往,可是就算不顾忌朱贵,也得顾忌孩子们啊。
心可真是个矛盾的两面体,一面总梦想着重温久违了的旧梦,一面却总想着还有个家,还有两个孩子需要照顾的现实。
矛盾着的两个方面在进行着激烈的斗争,梅香分不清楚什么是正,什么是邪,什么是主,什么是次,她只想跟着自己的心意走,却又不知道对错。
无数个不眠的夜晚辗转反侧,都是在这种痛苦而又无奈的纠结中度过,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只好听天由命吧。
而朱贵整整一个晚上都在用最温柔的心的呼唤在呼唤他那个沉睡了好久的家伙。喂,你也睡的差不多了,该醒了,他不住用手抚摸着它,不时的扶起它的萎靡的脑袋。
啊,啊,要醒了,要醒了,大腿内侧连同小腹突然隐隐的出现了一种异样的感觉,终于醒了,朱贵激动的掀起了被子,只见那家伙雄赳赳,气昂昂的站起来了。
朱贵高兴的差一点儿哭出了声,他用颤抖的声音呼唤着梅香:“梅香,梅香,好了,终于好了。”
梅香正在胡思乱想,被兴奋的朱贵吓了一跳:“啥好了?半夜三更不睡觉吓人一跳。”
“不睡了,不睡了。”说着朱贵便行动了起来,可是,梅香已经不是之前的梅香了,她没有反对,但也不想迎合,事情进行的并不顺利,随着朱贵一声沉闷的吭哧声,两秒钟就又完事了。
“梅香,有希望,有希望,吃完这点药咱们再去抓一回。”
“吃了这么长时间的药,就这样还叫有希望了,我也不盼望你好了。”
“说甚了,梅香,你这话甚意思了,我还想生个儿子了,哪怕稍微再好一点儿,只要能怀上就行。”
“你一个人折腾哇,我睡呀。”
“梅香,照这样治下去我肯定能好,咱们都两个姑娘了,再尽快生个儿子,儿女双全的一家人安安稳稳的多好,你甭瞎想别的了。”
“睡吧,我什么也没想。”
可是朱贵早已敏感的神经异常敏锐的发现,梅香变了。
不管怎么变,现在唯一可以改变现状的办法就是治病,可是白花花的银子换来的一碗一碗的黄汤下去,那家伙再也没有任何的改变,只是偶尔梦游一次逗逗朱贵而已。
梅香也在想着自己的万全之策,可纸是包不住火的,万一被朱来福知道了,可不是闹着玩的。可他究竟能怎样呢?万一他知道了,就公开朱贵的毛病,只要他想丢他儿子的人,他尽可以大闹,实在不行就离婚,嫁给占金。
当然,最好是他们都不做声,毕竟还有两个孩子呢,事情终究也不知道会向那个方向发展,只能任由命运的安排了。
如果梅香能够想到事情的发展会令自己措手不及,也许会主动提出离婚,勇敢的追求属于自己的幸福,可幸福的命运不是自己找来的,而是靠勇敢者自己勇敢的争取来的。
梅香没有为自己争取,而是听从了命运的再一次错误的安排。
郭占金为了想得到梅香,也费了一凡功夫,他几乎每天都要到老桃树下转悠一会儿,有时还一个人上山转悠。
这一天,竟然又转悠到了林场。
他进屋,老孙正在听他那个破收音机,声音忽高忽低的,还沙沙的响,见郭占金进来,老孙坐起来关了收音机说:“占金,你回来了,几时回来的。”
“回来一段时间了,才来看你。”郭占金扫视一下这个自己曾经住了六年的小屋子,一切如旧,老孙很勤谨,收拾的还算可以。
“还那球样,你了?成家了没?”
“去哪儿成家了,我没那个命了。”
“他妈的,挺好的后生怎就打了光棍了,外面有个女人没?”
“没有,正踅摸的了,不行你给介绍一个。”郭占金故意说笑着。
“你不是跟梅香好么,就那么个女婿你还能没机会。”
“甭开玩笑了,你不回家过年?我帮你看几天林场,大年了,谁还来这儿了。”郭占金试探着问。
“回了哇,一年就一次,我怎能不回了,天塌下来也得回家过年了,你想来就来哇,这儿肯定没人找过来,钥匙就在门口的石头底下,这你知道。”老孙笑眯眯的看着郭占金说。
郭占金的脸刷的一下子红到了脖根子底下,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没事,人都一样,就那么回事儿,谁也别笑话谁。”老孙显然已经看出了郭占金的意图。
腊月的天可真短说话间,已经腊月二十三了。那年是个早春,虽然是腊月,但已经数六九了,天气没有前几个九那么的冷了。
一大早起来,郭占金帮姥爷喂好马,准备回家问问母亲需要准备的年货有些什么,因为他已经有很多年没在家里过年了,实在是不知道该买些什么。
一进屋,母亲正坐在灶台前忽塔忽塔的拉着风箱,锅台上豁了牙的锅盖上冒着呼呼的蒸汽,饭香在随着蒸汽飘进他的口鼻,诱惑着他饥渴的味蕾。他不自觉的咽了一下口水。
“妈,好饭哇,吃完饭和我老舅他们套上车到公社转转,买点儿年货,咱们家里需要买点儿啥。”
“咱们甚也没买了,让占林也去哇,看得买,腊月的水还贵三分了,少买点儿。”
“听老舅说年前还有一批救济粮,大队已经拉回来了,就这一两天分呀,趁今天天好,赶紧先买一趟年货。”
“救济也没咱们的份。”继父在炕头上抽着闷烟,淡淡的说。
“为啥?”
“这还用问了,你说为啥。”继父抬起眼皮子瞟了他一眼。
“你坐了个炕头上甚也知道,听说这回是按人分,以前分的不公,有人找了公社了。”母亲急忙分辨道。
“就他妈的应该按人分,年限一样样的遭了,给的给,不给的不给,人家朱来福家喂猪都是喂的玉米面,咱们想吃点儿玉米面都没有,这公道也不知道在哪儿了,他妈的。”老汉越说越气,不住的用大拇指按着烟锅子里的有些发了青的烟丝,然后划了一根火柴放在烟丝上,狠狠的吸了几口,金色的火苗立即紧紧的贴在烟锅头上,烟丝随着老汉的吸吮红红的忽闪着。
老汉自鼻孔里,嘴里同时向外吐着青色的烟雾,两眼愤愤不平的望着窗外。
郭占金脱鞋上炕,没有说话。
母亲站起身来,拍拍身上的土,将饭端上炕。棕色的锅贴子,冒着热气,一个面油亮,一个面饹巴巴橙黄,看着就香,一小盆儿炖山药条条,母亲在盆儿里掺了点儿水,然后又点了两滴麻油,用筷子一搅合,立即黄色的碎碎的油花花飘了满满一盆儿,真香。
吃过早饭,母亲从柜子里拿出几张十元的钞票,蘸着唾沫数来数去,说:“占林也和你二哥去哇,拿点儿钱,买件衣裳穿,孩子也受了一年了。”
“妈,甭拿了,我有。”
“妈不能花你的钱。”说完,拿了两张给占林,占林只接了一张说:“够了。”
“哼,他的钱。”占金刚迈过门槛,继父悄悄的咕哝了一句。但,占金还是听见了。
公社只有一条街,东西走向。不同功能的门市部也有好几个。他们挨着个的进。老舅和老舅妈一起走,占金和妹妹一起先进了综合部,这里主要卖鞋帽,布匹,针线之类的。占金非要妹妹扯一身衣服,妹妹说:“马上就过年呀,做不出来了。”
“先扯上,不行就过了年再做。”占金坚持要扯。因为在他的眼里,那个小姑娘已经出落的他快不认识了。一头乌黑的头发,修长的身材,漂亮的脸蛋,如果再穿上好看的衣服,妹妹就是最漂亮的女孩儿。
难怪妈妈数了半天钱,什么也不舍得买,独舍得给妹妹换身衣服。
占林挑了一个以红色为主色的方格子布准备做上衣,占金帮她挑了蓝色的的卡布做裤子。占林将一身布料抱在怀里,激动的心花怒放。
他们先去公社有名的尤裁缝家里,好话说了几箩筐,人家死活都不收了。兄妹俩正准备离开,尤裁缝老婆出来了,笑着说:“留下吧,挺俊的姑娘,过大年哪能不穿身新衣裳。”说完回头笑着看看尤裁缝说:“过来给孩子量一量尺寸,顶多晚上迟睡一会儿。”
尤裁缝冲老婆翻了一下白眼,还是给占林量好了尺寸。
终于收下了,兄妹俩谢过裁缝。他们又进了好几个门市部。在五金,占金专门为母亲挑了一个电风箱。因为他不忍心看着母亲总是坐在那里忽塔忽塔拉着发轴那个风箱。在副食店,在小摊上,兄妹两个转了好久。差不多了,他们一人拎了一大堆东西回到马车上等着老舅他们。
老舅和老舅妈笑嘻嘻的也回来了,老舅拎着个袋子,装的鼓鼓的。老舅妈手里握着几块不同颜色的花布,跟在老舅后面,呼呼的白气落在她的头发和头巾上凝结了一层霜。更显得她的脸红彤彤的像经了霜的野果。
他们高高兴兴的坐在马车上讨论着价钱,年货和街上的热闹光景。简单幸福的笑容洋溢在每一个人的脸上,快乐的年味充满了每一个人的心间。
此时,占林贴身的衣兜里还躺着热乎乎的十块钱。
晚上,占金去姥爷家了。
占林将十块钱又给了妈妈,父亲说:“这还差不多。”
二十四打扫家。占金刷墙刷的特别好,第一遍横着刷,第二遍竖着刷,而且还横竖都笔直。
二十五蒸馍馍。不管又多穷,过年都要留点儿蒸馍馍的白面,白面馍馍上都要点上一个小红点儿。就是这些个小小的红点儿,更加烘托了过年的气氛。
二十六换豆腐,分玉米。
直到年三十,吃过午饭,占金才觉得活儿好像终于干完了。这些年这些活都是谁干呢,继父黑着个脑袋,已经是半口气了,不半口气人家也不干活。
不用说,肯定是可怜的妈妈在干。
占金看着还在地上转悠的母亲,一缕花白的头发半弯曲在耳鬓前,随着母亲低头弯腰的动作而来回的晃悠着,和那一道道深深的皱纹共同记录着她的恓惶岁月,而辛苦操劳,忍辱负重却是她一生不变的哲学。
妈,占金鼻子一酸,心里悄悄的叫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