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季桃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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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瓦斯爆炸

时间过的飞快,眨眼之间,一年又要过去了。

这期间,郭占金无数次的前往面粉厂,看着这台不知疲倦的机器不住的从上面把小麦送进去,经过几个不同结构的处理,最后从一个大的筒子里不住的往出喷面粉,有一两个人看着就可以了,省时又省力,咱老家的磨面和人家这个可真的是没法比。

哎呀,在家里,一说起磨面是既高兴又头疼,高兴的是磨了面就有馒头吃,头疼的是,磨个面相当的费事:先自己把小麦淘出来,就是一遍一遍的用水洗小麦,洗干净了,再摊开晾着,还得不能干透了,也不能太湿的时候才能抬去磨,磨面的时候可就更麻烦了,一个人在看着上面的斗子,不住的往里加小麦,不能太多,也不能太少,一个人在下面的一个大坑里掏麸皮,一不留神就多的堵住了,也是特别的累,而且这些麸皮还得磨好几遍呢,还有一个人负责装面,蹲在地上紧紧的抓住出面的袋子,只要一松手,面粉就会被吹出去,所以这个岗位得是一个负责任的人把守,经常是最权威的家长才有资格干的活,所以磨一回面总的全家总动员。要是有一台这样的设备那得省多少事儿啊,只是昂贵的价格令人望而却步,也就是一个转瞬即逝的妄想像个闪电一样在脑海里一闪而已。

别想那没用的了,下井才是目前最真实的状态。

他们像辛勤的工蜂一样,日复一日的重复着他们简单的劳动。

这又是一个寻常的不能再寻常的日子。那天,郭占金早班,当东升的太阳懒洋洋的从山顶爬上灰蓝色的天空时候,他们已经整装待发的站在矿井的门边,等待着井下的工友回来,文强站在郭占金的前面,他回头说:“今年说什么也得回家过个年了,我女儿已经四岁了,你看。”他说着从上衣袋里掏出女儿的照片给郭占金看了一眼,又很宝贝的装了进去。

“噢,很漂亮,四川姑娘就是漂亮,明年来的时候给往出带一个怎样。”

“带几个都行。”说完,大家一起说说笑笑的朝那个黑洞洞的井下世界走去。

没有那个人会是先知,下一秒钟会发生什么谁也无法预料,而预料到的事情不见得会发生,预料不到的事情总是毫无例外的一定会发生。

就在他们下井的同时,两只乌鸦从矿顶飞过,呱呱的呱噪声甚是凄厉,这难道是个不好的兆头?

他们像往常一样,进入巷道,与往常不同是,今天井下的空气格外的糟糕,大概晚班的工人们吃的太多,屎尿比以往多了些。

人们互相开着玩笑骂了起来,但仍不忘记一锹一锹的往牛斗子里装煤,因为煤出的多少决定着他们的工资,少流一滴汗都不可以。

终于该下班了。

郭占金猫着腰努力的往前挤,因为再往前就只能容许一个人通过了,他必须在到达窄巷子之前尽量的走在前面。

当累的筋疲力尽的工友们拖着疲惫的身躯缓缓向上爬的时候,郭占金迈着大步哼哧哼哧的已经出来了,而当他站在坑道口的一刹那,只听得身后一阵轰隆隆的沉闷的巨响,随即,一股黑色的巨浪夹杂着碎煤渣子以雷霆般的速度向坑道口喷出,郭占金和三个即将上来的工友被巨大的突如其来的黑浪吞没,震出十几米远。

瓦斯爆炸了,坑道瞬间坍塌。

外面等待接班的工友们暗自庆幸,而惊魂未定的郭占金忍着被气浪冲击后的剧痛拼命的喊:“快救人啊。”

大家如梦方醒,纷纷拿起工具,在滚滚升腾的尘雾中抛啊,铲啊,只救出来三四个幸运儿,其余工友全部被埋在了井下。

出事儿后大约半小时,大腹便便的老板才来到现场。他一边不住的剔着牙,一边责问:“当班的工长是谁?”

“是文强,他没上来。”

“哎,真是个死人,有事儿不提前解决。”说完就进了办公室,拿起个电话不住的打。

工人们急了,纷纷的围了过来,大约外面不好听的话已经传入了他的耳朵。

老板站在门口解释说:等待救援。

可是,迟迟不见救援的行动,脆弱的生命岂能经得起拖延,工友们聚集在一起围攻老板的办公室,装模作样的老板不住的打电话,工友们心急如焚,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需要争分夺秒救命的时间被一拖再拖而无能为力。

终于过了很久才来了一辆小型的挖掘机,工友们望眼欲穿的盯着那台救命的机器,却再也没有见到一个活着的工友上来。

天渐渐的暗了下来,挖掘机还在不停的挖着,其他的工友都回宿舍了,郭占金久久不愿意离去,因为文强被埋在里面,这是他到同城以来最要好的朋友,在这里也是他的师傅。

他跪在冰冷的地上,目不转睛的盯着那只可以救命的铁爪,心一阵比一阵冰凉,眼泪伴随着不由自主的哽咽扑簌簌落下:“文强哥,文强哥,你上来呀,我还等着你从四川给带一个姑娘呢,你的女儿还等着你回家呢。”

惊魂未定的工友们在劫后余生的恐惧中渡过了噩梦般的一夜。

然而,第二天一早,人们惊奇的发现,出事儿的坑道一夜之间消失不见了,变成了平整的地面,上面停着煤老板的桑塔纳轿车。

好几个无法联系到家属的工友的姓名从矿上的花名册消失,他们连同他们的名字永远的长眠于这个黑色的煤都——同城的井下。

后来听人们背后议论说:老板花钱买通了各种关系,事故大事化小了。

小煤窑彻底停产了,郭占金也算是死里逃生。他准备回家过完年再说,临走时,他将自己那卷充满了烟煤味的行李寄存在水泉村的工友家,将大部分的积蓄存入了矿区的银行,说明年一定还来。

走在车水马龙的同城市区,他仍然心有余悸,满脑子全是遇难的工友,坍塌的坑道,面目全非的尸体和黑心的煤老板。

如果那天,上来的稍晚些,自己的姓名也绝对会在老板的花名册里消失,这些可怜的存在并不能引起任何人的同情,只是在人们吃饱喝足的时候,充当一些无聊的谈资,仅此而已。

离开车还早,他在车站附近的街上漫无目的的转悠,一年多没回家了,买点什么呢,衣服?不行啊,母亲的尺寸是多少呢,梅香会喜欢什么颜色呢,都怪自己平时太大意了,竟然什么也不知道。

食品店里,各色的糕点包了几包。

还有姥爷最爱的烟叶。

化妆品店的橱窗里,形态各异,色彩鲜亮的包装的商品琳琅满目,可进进出出的都是些女人。他站在橱窗的玻璃前从玻璃窗里看着那个提着个破包,留着一头长发,邋里邋遢的民工活脱脱就是一个要饭的。快算了吧,就这个相,还进化妆品店,先给自己换身衣服,理个发,干干净净的回家。

但临走的时候,他还是返回店里,买了两盒雪花膏,准备一盒给母亲,一盒给梅香。那个涂着血红大嘴的售货员非常嫌弃的用两个手指头捏着郭占金递过去的钱,还不时的捂一下鼻子,皱着眉头咕囊:“味儿,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