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一月 JAN.
“假如我放掉了手里现成的吃食，再去追赶还看不见的东西。那我不是呆子么？”
——《莺与鹞子》，P3
一 善与恶
善因为力弱，被恶赶走了，他便走到天上。
善于是请问宙斯[1]，怎样到人间去。宙斯告诉他，不要大家一齐去，只是一个一个地去访问人间吧。
因为这个缘故，恶与人很相近，所以接连不断地去找他们，善则因为从天上来，所以就来得很是迟缓了。
◎ 这就是说，人很不容易遇到善，却每日为恶所侵袭。[2]
二 莺与鹞子
莺坐在一棵高树上，照着常例歌唱着。鹞（yào）子看见了她，因为缺乏食物，就飞过去，把她抓住了。
在她将要被杀的时候，她请求饶放她，说她不足充满鹞子的胃，若是缺少食物，应当去找那更大的鸟。
但是他回答道：“假如我放掉了手里现成的吃食，再去追赶还看不见的东西，那我不是呆子么？”
◎ 人间也正是如此，有些人为了得到更大的事物，而放弃了手里所有的，这也是没有头脑的人。
三 渔人与大鱼小鱼
渔人从海里拉起渔网来的时候，他能够抓住那些大鱼，排在陆地上面，可是小的那些却从网目中逃到海里去了。
◎ 这就是说，小人物容易得救，但是那声名稍大的便难以躲过危险了。
四 拔了羽毛的鹰与狐狸
有一回，一只鹰被人抓住了。那人把鹰的羽毛剪了，同鸡一起放在家里。
鹰因为悲哀，很是颓丧，什么也不吃，好像是一个被囚禁的国王。
另一个人买了这鹰去，拔去羽毛，涂上没药[3]，使他长出新羽毛来。鹰飞了上去，爪里抓了一只兔子，拿来送给那人作为礼物。
狐狸看见了说道：“你不必给这人，倒是该给那第一个人，因为这人是生来的善人。那个人你该更同他要好，使他不至于再把你抓住，拔去你的羽毛。”
◎ 这就是说，对于恩人应该好好地还报，恶人要谨慎地回避才是。
五 黑人
有人买了一个黑人[4]，他认为黑人的皮色是由于以前主人的疏忽所以如此。
带回家里之后，主人用了所有的一切去污粉和一切的水，想要洗他干净。可是那颜色一直没有变，而且因为辛苦反把主人弄病了。
◎ 这故事说明，那先天的东西一直留着，同最初的时候一样。
六 渔人和鲔鱼
渔人们出去捕鱼，辛苦了许多时候，却一点都捉不到。他们便坐在船里，觉得很是懊丧。
这时候，有一条鲔鱼被人追赶，哗啦哗啦地游着逃来，跳到了他们的船里。
他们于是将他捉住，到市里去卖了。
◎ 所以，常有技术所得不到的，却由机缘给了你。
七 猫与鼠
一个人家里有许多老鼠。猫知道了这事，走到那里去，一只只地抓来吃了。老鼠因为常常被杀，都躲进洞里去了。
猫不再能够抓到他们，他就想用什么计策把他们叫出来。因此他爬上去在一个木橛上挂了起来，装出死了的样子。
一个老鼠出来窥探一下，看见了他，说道：“啊，这家伙！你就是变作了一只皮袋，我也绝不走近前去呢。”
◎ 这故事说明，有思想的人们在对于一个人试验过了他的恶行之后，他就不会再受他做作的欺骗了。
八 熊与狐狸
一头熊自大夸诩，说是很爱人类，因为他是不吃死体的。于是一匹狐狸对他说道：“但愿你撕碎死体，却不要动那活的。”
◎ 这故事揭穿了生活于伪善与虚荣里的贪婪者。
九 猫与鸡
猫听说某处鸡栏里有鸡在生病，便假装成医生，带了医学上所要的器具，到那里去。
他站在鸡栏前面，问他们状况怎么样。他们答道：“很好，只要你离开这儿就好了。”
◎ 照这个样子，人间的恶人即使装出十分善心的样子，有思想的人也是不会看不出的。
一〇 肚胀的狐狸
饥饿的狐狸看见在一株树的洞穴里有牧人遗留在那里的面包和肉，他就进去吃了。可是肚子饱胀了之后，他不能再走出来，便在那里叹息诉苦。
另外一只狐狸走过那里，听见他的叹声，走去问他原因。知道了这事件的经过，他对他说道：“你就暂时留在那里边，等到恢复你进去时候的那个样子，那时你就很容易出来了。”
◎ 这故事说明，时间可以解决许多困难事情。
一一 翡翠
翡翠是喜欢荒僻地方，常居住在海上的鸟。据说因为防备人类的捕捉，她在海边的岩穴上做巢。
有一回到了孵卵的时候，她走到一处海岬，看见临海的一块岩石，便在那里营巢。
一天她出去觅食，忽然因了暴风，海上起了波浪，涌到那巢边，把它卷了去，小鸟都死了。
翡翠回来，见了这事件，说道：“我真是不幸，我用心防备那陆地，逃到这里来，可是他更靠不住。”
◎ 这就是说，世间有些人防备他的敌人，却不知道落在比那敌人更为厉害的友人手里。
一二 卖木像的人
有人制作了一个赫尔墨斯[5]的木像，拿到市场去卖。因为没有一个买主近前来，他想招引人来，便大声嚷说，有赐福招财的神道出卖。
旁边的一个人对他说道：“喂，既然如此，那么你该自己享受他的利益，为什么要出卖呢？”
那人答道：“我要的是现在就有的利益，可是这神道的利益常是来得慢的。”
◎ 这故事正是说那种人，卑鄙地求利，连神道也不尊敬的。
一三 山羊与牧人
◎ 这是说，罪状明显的时候，是无可隐藏的。
牧人把许多山羊聚集到羊圈里来。但是其中有一只山羊在吃什么好吃的东西，独自落后了。
牧人拿了一块石头投过去，恰巧打中，把山羊的一只角折断了。
牧人请求山羊不要对主人说这事，山羊道：“就是我不作声，但怎么隐藏得过呢？我的角折了，这总是很明显的。”
一四 狐狸与木莓
狐狸跳上篱笆去，滑了一下，几乎跌了下来，抓住木莓去求援助。
可是他的脚被木莓的刺刺出血来，很是疼痛，就对他说道：“哎呀，我找你想求援助，你却害得我更苦。”
木莓说道：“朋友，你想来抓住我那是错了，我的习惯本是什么都要抓的。”
◎ 这故事说明，向那生来只做恶事的去求援助，是没有思想的人。
一五 丑的女奴与阿弗洛狄忒[6]
有主人爱上一个丑而且心坏的女奴。她拿到金钱，把自己装饰得很华丽，去同她的女主人竞争，她又不断地祭祀阿弗洛狄忒（tè），请求她将自己变得漂亮些。
阿弗洛狄忒在睡梦中出现，对女奴说不能为了她的祭品给她美丽，倒是对于以她为美的那人觉得要生气动怒。
◎ 这就是说，凡是因了卑鄙的事以至富有的人，不应得意忘形，特别是他既无身份，亦无姿容。
一六 公牛与车轴
几头公牛拉着车子，车轴吱吱作响，牛回过头去对它说道：“喂，朋友，我们担着全部重量，你倒叫唤么？”
◎ 这说明，有些人在别人做着苦工的时候，假装出自己也在劳动。
一七 牧人与野山羊
牧人把自己的山羊赶往牧场去，他看见有些野山羊夹杂在自己的羊群里。傍晚到来的时候，他将他们都赶进他的一个山洞里去。
但是第二天起了很大的暴风雨，不能带他们到平时的牧场去，牧人便在那里饲养他们。他对于自己的山羊给的食料很少，只够他们不至于饿死罢了，但是对于那外来的羊却给得很多，因为想把他们留为己有。
在风雨停止了的时候，他要把所有的羊都赶向牧场去，可是那些野羊到了山边，全逃走了。牧人便责备他们忘恩负义，因为他特别优待他们，现在他们却弃他而去。
他们回过头来答道：“我们因此更要谨慎了，因为假如你看重昨天刚跟你的我们，过于从前一直同你在一起的，那么这是很明显的事，假如后来再有别的来跟你时，你一定是选中他们的了。”
◎ 这故事说明，凡是看重新交的我们过于他的旧友的人，我们不当欢迎他的友谊，其理由是，我们即使同他相交很久，他与别人为友的时候，也便选取了他们了。
一八 船坞里的伊索
寓言作者伊索在闲暇的时候，走进一个船坞里去。那些造船工人戏弄他，叫他回答。
他说在古时候只有混沌和水，但宙斯想要土这元素出现，便叫他分三遍吞吸那海水。他开始一吸，山最先出现，在他吸第二遍的时候，原野也出来了。
“假如他想定要吸第三次的水，那么你们的本领都将没有用处了。”
◎ 这故事说明，嘲弄比自己优胜的人，不知不觉地常会从他引出更大的悲哀到自己这边来。
一九 不曾见过狮子的狐狸
有狐狸不曾见过狮子，在偶然遇见了他的时候，惊惶极了，几乎吓得死去。
但是第二次遇见了他，还是惊恐，却没有像头一次厉害。
第三次看见他的时候，他胆子大了起来，敢于走上前去，同他说起话来了。
◎ 这故事说明，稔熟减少了事物的可怕。
二〇 狐狸与公山羊
一只狐狸掉下井里去，没有办法只好留在那里。公山羊觉得口渴，也来到这井边，看见了他，便问这水好么？狐狸喜得有这好机会，便竭力称赞这水，说这水是顶好的，便劝他也跳下来。公山羊一心想喝水，轻率地走了下去，在他止了渴的时候，就不得不同狐狸计划上来的方法了。
狐狸说道：“我有一个方法，只要你肯救助我们两个。你把前脚抵住井墙，把角竖直了，我从上边爬出去，再拉你出来。”公山羊赞成了他的提议，那狐狸从他肩膀上跳过，出现在井口，随即准备离去了。
公山羊责备他不遵守约言，狐狸回顾对公山羊说道：“喂，朋友，假如你的头脑有你胡须那么多，你便不至于在看好出口之前就跳下来了。”
◎ 说明世间有思想的人应当先想到事情的终局，随后着手去做。
二一 跳蚤与牛
跳蚤有一回这样问牛道：“你为什么整天给人们服役？个儿那么大又勇敢。像我还要不客气地撕他的肉，大口地喝他的血呢！”
牛说道：“我对人们绝不忘恩，因为他们喜欢我，爱我，给我擦肩胛和摩额角。”
跳蚤说道：“但是我那样受不了。若是一天抓住了我，你所高兴的那摩擦在于我是顶坏的死。”
◎ 这是说那夸口的人为极平凡的人所败。
二二 太阳与虾蟆
太阳的结婚在夏天举行。一切动物都很喜欢，那些虾蟆也是高兴。
他们中间有一个说道：“傻子们，你们高兴什么？假如只有一个太阳的时候，烂泥还都干了，那么他结了婚，再生下同他一样的儿子们，我们要吃怎样的苦呢？”
◎ 这就是说，许多思想轻率的人对于没有什么可喜的事情觉得喜欢。
二三 鹰与狐狸
鹰与狐狸互相结交，决意彼此住在近处，因为同住一处可使交情巩固。
于是鹰走到一棵高树上面，造起巢来，狐狸则走进底下的丛莽中间，生育儿女。
有一回狐狸出去觅食，鹰正缺乏食物，就飞下到丛莽里去，抢走了狐狸的儿女，同了他自己的小鹰拿来吃掉了。
狐狸回来了，知道了鹰所做的事情，他悲伤他儿女的死，但是对于报仇的事更加悲伤，因为他是地上的兽，不能去追逐有翼的鸟。因此他远远地站着，诅咒他的敌人，这是留给没有力量的弱者唯一可以做的事了。
可是不久，鹰破坏友谊的大罪也受到重罚了。有些人在野外用羊祀神，鹰飞下去，从祭坛上抓走了带着火的羊的内脏，拿回自己的巢里去。这时候烈风吹了起来，从那细小陈旧的枯枝上发出了猛烈的火焰来了。
为了这个缘故，那些小鹰都被烧死（因为那羽毛还未长好），掉在地上。狐狸跑了过来，便在鹰的眼前，把那些小鸟都吃了下去了。
◎ 这故事说明，凡破弃友谊的人，即使因为受害者的懦弱，逃过了他的惩罚，但他总不能免于神明的报复。
“朋友们，不要恼了，因为快乐显然是懊恼的姊妹，我们预先快乐过了，所以不得不受到一点什么讨厌的事影响的。”
——《捉到石头的渔人》，P20
二四 公鸡与竹鸡
有人在家里养着些公鸡，遇见有一只驯熟的竹鸡出卖，便买了带回家来，想同公鸡养在一起。但那些鸡都啄他追他，竹鸡以为他们看不起他，是因为他是异种的关系。
可是隔了不久，他看见那些公鸡互相打架，非到彼此流血不肯停止。
他对自己说道：“我现在被他们所啄，再没有什么怨恨了，因为我亲眼见他们自己也不互相饶恕。”
◎ 这故事说明，有思想的人看见邻人对于他们自己家里人还不相饶恕，那么他们的侮辱也就容易忍受下去了。
二五 蛙医生与狐狸
有一回，一只蛙在一个池塘里，对着一切动物大声说道：“我是一个医生，懂得医药的。”
狐狸听见了，说道：“你自己跛着脚没有医好，怎么去救别人呢？”
◎ 这故事说明，一个没有弄过学问的人不能教育别人。
二六 捉到石头的渔人
渔人们拉网，那网很是沉重，他们很高兴，跳起舞来，以为这一下子有许多的鱼。
但是拉到岸边的时候，他们看见鱼并不多，网里却满是石头和别的东西。
他们大为懊恼，这倒并不因此事件而丧气，却是因为他们所预想的与这正是相反的。
他们中间一个年老的渔人说道：“朋友们，不要恼了，因为快乐显然是懊恼的姊妹，我们预先快乐过了，所以不得不受到一点什么讨厌的事影响的。”
◎ 我们见了人生的容易变化，想到上好的天气会变得发生风暴，所以不应当对于自己的事情老是觉得高兴。
二七 牧牛人与赫拉克勒斯
牧牛人赶车子到一个村里，车子陷入深的沟里。
他站着什么也不做，只是祈祷求助于赫拉克勒斯，一切神明中他所最尊敬的那一个。
赫拉克勒斯出现了说道：“抓住那车轮，打那牛吧！自己来干了，再祈祷神明，否则祈祷也是徒然。”
二八 吹箫[7]的渔人
一个会吹箫的渔人，拿了他的箫和网，走到海边去，站在一块突出的岩石上，吹起箫来，以为鱼听了美音会自己跳到他的面前来。
他用力吹了好久，可是毫无结果，便将箫放下，拿起网来，撒到水里去，捉到了许多的鱼。
在他将这些鱼从网里拿起，丢向岸上的时候，他见鱼喘气挣扎，便说：“喂，坏畜生！我吹着箫的时候，你们不跳舞，现在我不吹了，你们却又在跳了。”
◎ 这故事正是说那些行动不合时机的人。
二九 黄鼠狼与锉刀
黄鼠狼走进一个铁匠的工作场，有一把锉刀放着，他就舔它。舌头被擦破，流出好些血来。他以为刮下什么铁来了，很是喜欢，终于把舌头全都弄得没有了。
◎ 这故事是说那些喜欢争斗的人害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