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暗流奔涌（二）
“哟，达里安，一起聊聊怎么样。”
刚走出支部大门，达里安就碰到了等候多时的凤天翎和凤星兰。自从“圣水”事件调查结束后，达里安一直都没有机会和凤氏兄妹好好谈上话，可是现在，达里安根本就没有心情和他们在这里寒暄。
“对不起，我得赶快回去了，改天再聊吧。”
“等等。”凤天翎连忙走上前来，小声对达里安说道，“我这里有第九使徒艾米大人的口信。”
“艾米姐？”
达里安有些震惊地瞪大眼睛，凤星兰也走上前来，对着凤天翎说道：“哥哥，这里说话不方便，我们和达里安到车上去说吧。”
“嗯，说的也是，达里安，澜，跟我们上车吧，我们送你们回去。”
在凤天翎的邀请下，达里安和澜登上了马车，刚一坐下，达里安就迫不及待地问道：“请问艾米姐给你们说了什么？”
“是关于巴洛德大人的。”凤天翎交叉双手，用平缓的语气说道，“第七使徒凤月兰是星兰的姐姐，而第九使徒艾米大人和月兰姐曾经是同学。在前几天我们和月兰姐联系上了之后，她对我们转达了艾米大人的话，这次巴洛德来到这里的目的，达里安，就是冲着你而来，艾米大人希望你有个心理准备。”
“是因为爸爸的事吗？”
“是的，听月兰姐说，在总部的会议上，巴洛德大人和第四使徒赫洛克斯大人一起提出了调查法尔比的要求，巴洛德大人甚至还咄咄逼人地向腓烈大人施压，在以前从来没有发生过这样的情况。”
“怎么会……”
达里安难以置信地握紧双拳，身体止不住地发起抖来。
在福音机关中一定还有不少人怀疑父亲和笑面人有所勾结，甚至连赐予我圣名的腓烈大人也受到了牵连。面对巴洛德的施压，腓烈大人不仅没有对这种以下犯上的行为动怒，还把他派到这里来，也就说明，形势已经严峻到连腓烈大人都不得不妥协的境地了。
可是，巴洛德刚才不是说他相信我，也相信爸爸吗？既然这样，那巴洛德会因为爸爸的事向腓烈大人施压呢？难道说他在骗我吗？
回想起刚才巴洛德那坦诚的眼神，达里安不敢相信巴洛德会做出这样的事。面前的景色突然一片恍惚，达里安捂着大汗淋漓的额头，急促地喘了几口气，澜连忙把摇摇晃晃的达里安扶住。
“哥哥，你怎么了！”
“没什么，可能是有点累了吧。”
达里安摇了摇头，伸手扶住澜的手臂。
从昨晚到现在，达里安都没有好好休息过，再加上从巴洛德口中得知了母亲去世的缘由，和父亲离开福音机关的真相，许许多多的信息，让达里安脑袋感到无比沉重。看着达里安苍白的脸，凤星兰连忙拿着手绢蹲在达里安的身前，帮忙擦拭他额头上的汗水。
“达里安，我知道你现在心情很不好受，但越是在这种时候，就越要冷静下来。”
“谢谢，我没事的。”
达里安勉强笑了笑，见达里安还是一副消沉的样子，凤星兰踌躇了一会儿，开口问道：“姐姐一直都想知道你父亲的下落，如果你知道的话，能告诉我吗？”
一听凤星兰的话，达里安顿时警觉地抬起头，眼神中充满了怀疑。察觉到达里安的戒备，凤天翎皱了皱眉头，朝着凤星兰斥责道：“星兰，我说过多少次了，问话的时候要注意措辞，你这样说会引起别人误会的！”
凤星兰脸微微一红，内疚之色顿时在那双大眼睛里流转开来，那张一向都很冷静的脸瞬间变得无比慌张。
“对，对不起，我不是想套你的话，是因为，因为……”
“好了，还是让我来解释吧。”凤天翎弓着腰走过来拍了拍凤星兰的肩膀，朝着达里安微笑着说道，“达里安，你或许不知道，和艾米大人一样，月兰姐曾经也是你父亲的学生，自从你父亲失踪之后，她们两人就一直挂念着你父亲的下落。现在整个福音机关都在大陆各处寻找你的父亲，如果月兰姐和艾米大人能够先找到他，就能够将你父亲庇护起来。所以星兰是好心想帮你，请务必相信我们。”
看着凤天翎诚恳的目光，达里安心里总算稍微放松了些，至少在福音机关中，还是有愿意相信父亲的人存在。
“我不知道爸爸去了哪里，他最后是在艾米姐手中逃走的，我想他一定是有什么不想被福音机关找到的理由。”
“连艾米大人也劝说不了他吗？究竟是因为什么缘由呢？”凤天翎摸着下巴沉思了好一会儿，抬起头郑重地说道，“这次的事态非同小可，再过一个多月，启示录所预言的S级恶魔就要出现在我们凤凰帝国的领土之中了。如果福音机关内部出现了矛盾，势必会影响到战前的布置。可是就在这节骨眼上，笑面人竟然再次出现在了这里，真是让人伤脑筋。达里安，关于‘圣水’的事，感谢你给我们提供了宝贵的情报，这一次，我们还是希望能和你继续保持紧密的合作关系。”
“谢谢你的信任，可是我有些不明白，现在巴洛德大人已经到城市里来了，而且我的父亲现在也被列为怀疑的对象，你们为什么会希望和我合作呢？”
“我实话对你说吧，对于巴洛德大人，我们并不信任他。月兰姐告诉过我们，巴洛德大人是一个为了达成目的不择手段的人，昨夜的战斗中，从医院逃走的那五人，除了你救回来的尤朵拉之外，巴洛德大人的手下把剩下四人全部杀掉了，他们这种粗暴的方式我们无法认同。关于笑面人，我们会以自己的方式进行调查，你愿意协助我们吗？”
面对凤天翎的邀约，达里安并没有像以往那样爽快地答复。
实际上，既然自己父亲的下落暂时无法查明，那么只有尽快抓住笑面人，才是洗清父亲嫌疑的最好办法。对于巴洛德这一边，达里安同样也有些放心不下的地方。在这种境况下，能得到凤天翎和凤星兰的援助，自然是求之不得。
可是凤天翎所说的话究竟是不是真的，第七使徒凤月兰和父亲的关系是不是那么亲密，达里安并不知晓。
踌躇了一会儿，达里安把探询的目光投向了澜，或许是知道达里安在担心什么，还没等达里安开口，澜已经握着达里安的手轻声说了起来。
“哥哥，我相信他们说的。”
能让澜产生信任的人屈指可数，既然澜愿意相信凤氏兄妹，那么达里安也决定遵循自己的直觉。
“我愿意和你们继续合作。”
得到了达里安的回复，凤天翎和凤星兰顿时相视一笑。看着两人脸上的笑容，达里安心里涌起一阵感动，朝着凤星兰道歉：“对不起，现在这种情况我或许帮不上什么忙，说不定还会连累你们。明明你们这么信任我，我却还怀疑你们……”
凤星兰却摇起头来，用清澈的眼神看向达里安。
“我曾经对你有所误会，但你却不计前嫌，把‘圣水’的情报透露给了我们，所以我们也想对你有所回报。”
“可是，我刚才……”
“好啦，别往心里去了，是我没有好好说清楚。”凤星兰打断了达里安的话，大方地朝着达里安伸出手，莞尔一笑，“如果你真的觉得很抱歉，那就改天抽空陪我切磋一下，这样我们就扯平了。”
“当然可以。”
达里安握住凤星兰的手，掌心传来的温度让达里安感到平静了许多。
虽然和凤氏兄妹才认识不久，但他们的友善和信任，总是会温暖达里安的内心。
凤凰帝国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国家呢？他们那里的人一定和凤天翎还有凤星兰一样热情吧？凤天翎曾经说过，那里是个尚武之国，说不定那里的气氛会很适合我。
如果有机会的话，和澜一起去那里看看吧，一定会有很多的收获。
达里安在心里不由得开始向往了起来。
……
“学院长，我是雅博。”
“嗯，进来吧，门没有锁。”
学院长把手中的文件放下，抬起头对着走到面前的雅博笑了笑。
“辛苦你了，让你特地来我这里一趟。昨晚你忙了一晚上，本来应该让你回去休息才对。”
“不客气，而且我本来也有话想跟学院长谈谈。”
雅博坐在了办公桌前，学院长仔细凝视了雅博一会儿，温和地说道：“从你们现在的脸色看起来，昨晚一定是遇到了麻烦对吧。”
似乎是勾起了不愉快的回忆，雅博的脸上出现了一丝阴霾，学院长点了点头，交叉双手慢慢坐直了身子。
“说吧，我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帮忙的。”
雅博点了点头，把昨晚的遭遇详细说了一遍，学院长认真地聆听着，表情也随着雅博的讲述而逐渐凝重了起来。
“确实有些不寻常，‘圣水’只是一种能够短暂提升力量的药物，按理说这么多天过去了，‘圣水’的副作用应该早就失效了才对。”
“是的，他们每个人都拥有远超平常水准的惊人力量，而且如果只是普通的失去理智还好，可我所遇到的那个叫莫尔的男人，为了躲避我们的追击，竟然抓了一名孩子当人质，这样的行为无论怎么看都不是一个失去理智的人能做到的。所有喝过‘圣水’的人，在当天夜里都听到了一种奇怪的声音，那五个人的发狂应该和这声音有关。所以我猜测，他们所喝下的‘圣水’被笑面人动过手脚，笑面人能够通过某种方法来操控他们的行为。”
学院长皱紧了眉头问道：“蒂娜和尤朵拉现在情况怎么样？”
“不知道，巴洛德大人已经把所有喝过‘圣水’的人全部关押了起来，而且除了他带来的人之外，不允许我们再和那些人进行接触。”
“看起来，巴洛德像是有备而来啊。”
雅博苦笑着说道：“是的，他带了数百人到城里来，我们所有人都被他的人排挤开了，整个支部现在都由他来负责。”
“他有告诉过你，他来这里的目的吗？”
对学院长的问题，雅博不知为何突然顿了一下，似乎有些踌躇。
“……，巴洛德大人他……”
“没关系，你不用勉强告诉我，毕竟这是你们之间的私人谈话。”
“不，我只是觉得有些担心，因为他是为了调查达里安而来。”
“调查达里安？”学院长的目光陡然变得犀利了起来，“原来如此，他是怀疑达里安的父亲法尔比，和笑面人有牵连对吗？”
“是的，他问了我许多关于达里安的问题，而且就在我离开支部的时候，他好像还让达里安去单独见他了。”
“嗯，因为笑面人手中有着和澜一样的复制人形，所以他们认为，笑面人和法尔比之间说不定会有关系，而法尔比现在行踪不明，就只能从他儿子达里安身上调查了。”
雅博摇了摇头，斩钉截铁地说道：“但如果巴洛德能想到，那么腓烈大人也不会想不到这一点，可是腓烈大人却仍然赐予了达里安圣名，还把他提拔成了贤者候补，甚至还派他去参加追击笑面人的任务。那么也就说明，腓烈大人信任达里安，也信任达里安的父亲。”
学院长摸了摸胡子笑了起来：“呵呵，法尔比曾经是我的学生，我对他可真是熟悉不过了，他绝对不可能和笑面人有勾结，身为他养父的腓烈就更清楚不过了。”
“那既然这样，为什么巴洛德大人还……”
“雅博，你仔细想想，巴洛德怎么会不知道腓烈的意思呢？可是他仍然提出了调查，而且腓烈也默许了他的要求，这说明了什么？”
雅博恍然大悟，急促地说道：“福音机关也有不少人怀疑达里安的父亲和笑面人有牵连。而巴洛德大人想借此机会，动摇腓烈大人的权威，在这种压力下，腓烈大人只能同意巴洛德的要求。”
“没错，这就是巴洛德的真正目的，想想看，只是调查达里安，巴洛德为什么会带上这么多的人前来这里，不是显得有些小题大做了吗？他这是在向福音机关的所有人表明一个态度，对于这件事他会好好调查到底。正好在这节骨眼上，‘圣水’的风波还没过去，笑面人又再度出现，他绝对不会放过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
“也就是说，只要把这些事全部处理妥当，而且如果真的查出达里安的父亲和笑面人有什么关联，那么腓烈大人的声誉就会受到影响，巴洛德大人的声望就会大大增强。”
“所以你开始说你们被他带的人排挤，其实是很正常的事，在‘圣水’这件事还没查清楚的现在，巴洛德可不会轻易相信你们任何一个人，更何况在城市里还有另外一股力量在和他竞争。”
“你是说凤天翎和凤星兰他们吗？”
“嗯，‘圣水’一事并没有完美解决，正巧笑面人再度出现，那么冲着‘圣水’而来的凤凰帝国那些人，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要知道，凤天翎和凤星兰两兄妹，背后所代表的是第七使徒凤月兰。也就是说，现在的形势，正是第七使徒和第十使徒之间的暗中角力，而你对这两方势力而言，都没有太大的价值，他们不会信任你，你也给他们提供不了更多的帮助。”
雅博顿时沉默了下来，把探询的目光投到学院长身上。
“学院长，请告诉我，我现在该怎么做？”
“雅博，说实话我不建议你掺和到这种复杂的局势里来，你更应该做的是韬光养晦，不得罪任何一方。可是我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人。所以如果你真的想要调查这件事，就去拉拢一切可以利用的资源，然后成为这座城市里的第三方势力吧。”
“第三方势力吗？可是现在莱文支部长已经死了，干部们都惧怕巴洛德，不会听我的话。只靠我一个人的力量，实在是太过于单薄了。”
“雅博，你已经具备了一切可以成功的条件，唯独在人脉这一方面有所欠缺。你出生于普通的家庭，父亲默默无名，母亲虽然是福音机关的研究员，但也仅此而已。你欠缺的是一个机会，但现在就正好有一个这样的机会。”
学院长从抽屉里抽出了一个精致的信笺递给了雅博，雅博把信笺打开，当他看清楚信笺的内容之后，心里一惊顿时睁大了眼睛。
“学院长，这个是……”
“这是希德莱利斯公爵的亲笔信，希望我能给他推荐一位优秀的参选者，而我心目中的人选就是你。”
“可，可是，我……”
“雅博，我知道你的心意，或许以后，丽丝莉特会有一个光明的未来，但如果你现在想要有所建树，那么希德莱利斯家族的人脉，就是你最需要的东西。公爵在整个哈斯塔帝国中都是炙手可热的人物，哪怕是和整个大陆的贵族之间都保持着不错的交往，而且和福音机关也是有着深厚的联系。如果你能成为他们家族的一员，那么对你的将来一定会大有益处。”
面对学院长的劝说，雅博却不知为何有些犹豫地说道：“不，学院长，我并不是这个意思，而是安洁莉娅她……如果我猜的没错，她应该是对……”
“好了，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学院长伸手打断了雅博的话，认真地说道，“既然不是因为丽丝莉特，那么你就更应该抓住机会才对。你和安洁莉娅非常适合，而且对于安洁莉娅来讲，身为希德莱利斯家族的长女，她比任何人都明白自己应该做些什么，所以你多虑了。”
在长时间的沉默之后，雅博终于抬起了头，紧紧抓着信笺，直视着学院长期盼的目光。
“我愿意参加。”
“好，那我会在近日将你推荐给公爵，希望你尽快做好准备。”
“谢谢学院长，那我先告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