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骚扰
转眼又到8月，前一年的老板生日趴效果不错，女士们穿晚礼服在夏天温度更适宜些，意朗干脆将每年年会的时间从年底挪到8月。老板早就指示，管培生们要出一个节目，不管哪些人上，反正必须出一个节目，大概是为了当天能向嘉宾们炫耀他有毕业于最好的大学的员工吧。
叶锦秋的吉他弹唱是现成的才艺秀，其他小龙当然不会放过，就起哄让她上，叶锦秋推辞不过，只好答应。但她提出这是代表这一批管培生的节目，只有一个人上台太寒酸，最好再来几个人一起，最后还是文威和苟富够意思，分别自曝会键盘和架子鼓，就这样凑了一个临时小乐队。叶锦秋偷笑，大概会点才艺的人都不想藏着掖着吧，锦衣夜行多没意思，京城团建的时候他们没有显山露水，估计只是因为他们的乐器不好带。
春节在家，三个人就通过视频电话排练，年会前夜才到酒店场地彩排了一次。好在平常关系不错，配合起来颇有合作无间的感觉，三个人也都在中学或大学有过类似的演出，台风方面还算有一点点基础。很久没有过乐队演奏，他们都很兴奋，练完了要表演的曲子，又唱了几首别的歌。文威唱歌也是一绝，不知道是灯光的缘故还是什么，叶锦秋觉得他唱歌的时候整个人的轮廓在发光。苟富在后面喊：“哎哎哎，键盘手和吉他手不要眉来眼去啊，鼓手很孤单！”叶锦秋跑过去抢过鼓槌敲他的脑袋，文威还在键盘前静静发着光。
当一群大家眼中的“学霸”组成乐队正式演绎完一曲当时很火的《平凡之路》，全场沸腾，下台之后叶锦秋还听到很多人带着赞赏的语气议论纷纷，老板在他的主桌上红光满面朗声大笑，大概是挣足了面子。
还没来得及换上晚宴长裙，叶锦秋就被周宁派人找去，原来是想让她代表华东运营中心上台领奖。颁奖人是周宁，其他运营中心都是运营中心负责人上台，但华东的运营中心负责人由周宁兼任，只好让计划部负责人代为领奖，奖项是“最佳团队”。领奖的人还要发表感言，事先又没有彩排，主持人把话筒给到叶锦秋的时候，她紧张得手心出汗，瞪大眼睛望向周宁，周宁背向观众小声说：“你就通过自己在华东运营中心的感受讲一下华东为什么会是最佳团队就行了。”哎，这提示说了等于没说。叶锦秋瞥见文威和苟富在台下正向她挥手，灵机一动，就问台下：“大家觉得我们乐队刚才的表演怎么样？”台下大声叫好，她就顺着往下说：“我们三个人基层轮岗的时候都在华东运营中心，大家可以从我们刚才的配合中看出华东运营中心为什么会是‘最佳团队’。”台下哄地笑开了，她又补充：“整个华东运营中心的氛围都非常棒，在周老师的带领下，我们每个人都为着共同的目标在努力。感谢公司对我们的认可，接下来我们会继续努力。”看到周宁也微笑着点了点头，叶锦秋觉得自己大概把这个任务完成得不错，一颗心放回肚子里，拿着奖座和证书下台去了。
换好衣服，专心吃饭填了填肚子，叶锦秋正在东张西望想找小龙同学们，却见文威从远处过来，路上挨个叫上了所有管培生，“咱们去给老周敬个酒吧。——哇，锦秋穿裙子好漂亮。”没想到第一句赞美来自文威，可能是因为她在库房里素面朝天的样子他见得最多吧。
到了周宁跟前，所有人端着酒杯，却迟迟没有说出祝酒的话来，好像都还不习惯这种场面，3秒钟后还是文威开口：“周老师，我们敬您一杯，轮岗这段时间感谢您的关照。”周宁笑呵呵地把小半杯白酒仰头喝完，目光扫过每个人的脸，慢悠悠地说：“你们呐，你们回总部的，以后可有你们后悔的，没有两年绝对摘不掉专员的帽子。跟着我周宁的，现在就是主管了，明年升经理，我绝对不会让你们吃亏。哦，跟着老板的也不错，阿威前途无量啊。”
选择回总部的几个人面面相觑，连文威也面露尴尬。叶锦秋心里暗笑，这老周估计是喝大了，说出了这些不该说的心里话，也真是的，人家走都走了，他还非得恶心一下他们，人各有志，这又是何苦呢。苟富惊讶之余又马上堆上笑脸：“周老师，您现在在公司如日中天，说不准哪天我们的部门也都归您管了呢。到时候……”周宁连忙打断苟富的话，让他不要乱说话，神色有些慌张。叶锦秋看见周宁快速往隔壁桌的老板瞟了一眼，看来他还没有喝大，清醒着呢，只是借着酒劲在小朋友面前狂，在老板面前还是很注意分寸的。
叶锦秋有心缓解一下这尴尬的气氛，从桌上取了酒瓶给周宁的空杯子斟上酒：“周老师，您这简直是在挑拨我们小龙的感情，来来来，您多喝一点，我们不可想听你瞎开玩笑。”周宁一把揽过她，笑嘻嘻地说，锦秋打扮起来真好看，刚才获奖感言说得不错，我跟你们说，你们这群人里边我最喜欢这个丫头……叶锦秋瞬间僵住，虽然周宁一副老大哥欣赏新人的姿态，但这动作还是让她感觉很不自在，但如果挣脱又好像拂了他的面子，她犹豫着要不要赶快从他的手臂里挣脱出来，周宁的手丝毫没有松开的意思。文威说了一句“周老师先喝着，我们还得去给老板敬酒”，就招呼大家往回走去添酒，顺势把锦秋也拉上了。
文威揽着叶锦秋的肩头走出两步，就压低声音说：“周宁这人你真得小心，独处的时候要小心，在公共场合也得小心，这么多人面前他居然动手动脚的。”叶锦秋低头瞟了一眼他搭在她肩头的手，转头也低声说：“大哥，你和他的动作一模一样，你好意思说他动手动脚？”文威赶紧松开，却还嘴硬：“他都有老婆孩子了，而且和你就是上下级关系，又不是朋友，我和你是好兄弟，勾肩搭背很正常！”“谁是你兄弟了？你是我的姐妹！”
年会结束回到禾城的第一次周例会，周宁带来一个新面孔，李鸿申。李鸿申没有被安排在任何一个部门，就直接挂在运营中心，职级暂时是经理。大家心知肚明，这是周宁为华东运营中心找来的一把手接班人，只等他适应下来，就该移交权杖了。李鸿申是周宁在以前公司的老下属，看来周宁也很难不落窠臼，之前还跟小龙们说他每到一个地方喜欢培养新人，不喜欢把以前公司的老下属带来呢。但也难怪，老下属知根知底，至少能省略考察他、跟他磨合的过程。叶锦秋心里颇有些不高兴，等李鸿申一上位，她的直接上级也就从周宁变成他了，他的能力肯定不如周宁呀。而且，周宁的地位和李鸿申的地位，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上，以后的升职加薪路，本来是一片坦途，现在成了一地鸡毛。
接下来的一个月，果然周宁把很多工作都慢慢交给李鸿申拿主意了，每周订单产能提报、人员招聘数量确认、班组长竞聘结果确认，以前需要周宁拍板的，现在周宁都让大家去找李鸿申。李鸿申也努力扮演着运营中心一把手的角色，跟每个部门负责人聊工作聊生活，在周宁出差的时候负责总结周例会。平心而论，李经理的行业经验也很丰富，跟大家打交道的时候性格很温和，但就是太温和了，气场不及周宁十分之一，处理各部门争执的时候，他不像一个总负责人，倒像一个和事佬。
周宁在新的一年一直强调华东运营中心要学会创新，管理精细上的利润空间已经没有多少了，客户又每年都在下调意朗的操作费，只有在工具、流程上想办法创新，才能继续挖金矿。为此他还在电商事业部开展了创新大赛，鼓励所有员工一起想办法降本增效，奖品丰厚，大家的热情很高涨。作为“大脑部门”的负责人，又是运营中心有名的“高材生”，叶锦秋对这个大赛很上心，提交了好几个提案，包括系统功能优化、包装材料优化、先进设备引入，每一个提案都有详细的调研和分析。在周宁的支持下，系统优化已经排期，包装材料优化也已经和耗材供应商协调完毕，评估第三个提案的时候，周宁出长差了，交由李鸿申跟进评估。结果李鸿申一上来就否决了这个提案，理由是成本回收时间过长。
“申哥，18个月就能回收成本，后面的成本节约就都是净利了呀。”
“锦秋，18个月时间太长了。我们搞这个创新大赛是为了找到新的利润空间，我问了，这种设备按意朗的规定折旧只能摊到12个月，这个设备一上，华东的运营成本比其他运营中心还高，成本还没回收回来，我就得先收拾东西滚蛋了。”
“但是长远来看这个设备一年能给我们运营中心省20万。你不要担心，周总肯定会支持的。”
“现在是我来拍板这个事！我不同意上！”
叶锦秋感到很错愕，平常那么温和的李鸿申怎么突然脾气这么火爆，她刚才说“周总肯定会支持的”，意思既是周宁会支持这个优化，也是周宁会挺李鸿申，不会让前期的成本高影响他的考核，大概到了李鸿申的耳朵里只有第一层意思，他觉得自己的权威受到挑战，所以生气了。叶锦秋暗自腹诽，本事不大，脾气倒不小。忍住了摔门而去的冲动，她还是向李鸿申解释了一下，李鸿申最终松口等周宁回来再做商议。叶锦秋心里更瞧不起他了，周宁授权给他定夺，他还是要等周宁回来拿主意，这样的人以后能守住华东运营中心的业绩地位才怪了。想到这里，她心中的郁闷又添几分，没有谁会喜欢待在一个前路暗淡的部门。
周宁出差回来的当天，总部的任命公告也发出了，李鸿申正式上任华东运营中心总监。“希望大家多多配合李鸿申的工作，明年继续拿‘最佳团队’大奖。老板已经特批我继续在这边办公，一来是照顾我自己的家庭，二来我也会继续在华东这块试验田上研究一些新打法。但请大家记住，华东运营中心的最高首长，从今天起就是李鸿申而不是我周宁了，对这里具体的管理，我会像对待其他运营中心一样，只提供一些思路和政策，不会再亲自去抓。相信凭李鸿申的行业经验和职业素养，他会将华东运营中心带向更辉煌的未来。鸿申，交给你了。”
啧，周宁的卸任演讲也这么大气，再看李鸿申那点头如捣蒜的样儿，没有一点风度！叶锦秋心里一万个不愿意接受这位新上级，所以别人都鼓掌的时候，她坐在那儿一动不动，心想反正坐得远，鼓不鼓掌他也看不见。
晚上周宁带大家聚餐，部门负责人们想着以后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跟周总经理聚餐了，于是纷纷向他敬酒，周宁喝了一轮又一轮，叶锦秋混在人群里敬他的时候，忍不住说了一句“少喝点吧”，他哈哈大笑：“不行！下属敬的酒都得喝掉。这是我老师告诉我的。我老师……”他突然转向陆士青说：“你爸，还忙着给老东家当顾问呢？让他赶紧回家享清福吧！那家公司不行啦，还忙活什么！”
看来他说的“老师”就是他的老领导戴顾问，陆士青的爸爸。叶锦秋想起戴顾问之前带朋友来参观华东运营中心，周宁避而不见，让叶锦秋去接待了，老先生还是一如既往儒雅非凡，边听着叶锦秋讲解，边补充自己对行业的一些判断，他的知识和见识保持着更新换代，让锦秋获益匪浅。他的谦和实在令人印象深刻，和同行的客人交谈，和基层的员工交谈，态度和神色始终如一。周宁虽然自称是他的学生，却太过锋芒毕露，架子大得多，连接待老师都不愿意，现在还在背后嘲讽老师了。那也是文威最看不惯他的一点，但叶锦秋心里还在为周宁辩护，只是因为周宁还年轻吧，没准戴顾问年轻的时候也是个咄咄逼人的主儿。
酒喝好了，周宁还意犹未尽，招呼大家去了楼上的KTV，开始飙歌。聚餐后去唱歌也算是华东运营中心的老传统了，一般比较隆重的迎新聚会才有这后半场，叶锦秋一般不会抢着唱，她习惯了自己弹吉他伴奏，对KTV的伴奏有些不适应。她坐在旁边嗑瓜子，看着大哥们伴着音乐起舞，感觉画面有些荒诞。说他们醉了吧，说话又还口齿清楚，说他们没醉吧，那群魔乱舞的样子又真的不太正常。发了会儿呆，突然发现周宁和李鸿申在对唱情歌，看来半醉半醒的人都喜欢瞎胡闹。李鸿申的嗓音一言难尽，唱了一半话筒就被周宁拿走了，然后就有人起哄让叶锦秋去跟周宁唱，周宁眼睛一亮：“哎呀，锦秋年会唱得那么好，快来跟我一起唱一首。”说完就吩咐点歌的人点了一首《广岛之恋》，说这首歌他唱得好。
这首歌叶锦秋没有唱过，但好歹传唱度够高，旋律是知道的，歌词有字幕可以看，她也就没有推辞，接过了话筒。对着字幕唱起来之后，叶锦秋心里觉得怪怪的，“越过道德的边境”？“走过爱的禁区”？这歌唱的是什么呀，怎么看怎么不是正经感情啊。算了，和上司对唱情歌，唱什么估计都尴尬，赶紧唱完拉倒。周宁唱功还不错，唱得很认真，还学着电视上歌手对唱那样，唱几句就侧脸过来深情款款地望一望叶锦秋，叶锦秋觉得好笑，但觉得应该给搭档一点面子，所以也硬着头皮迎着他的目光。
终于唱完了，周宁拍拍她的肩膀，你唱歌确实不错。“您的唱功也不错。”叶锦秋觉得这首歌有点太长了，还得带深情表演，真不容易。轻轻吐一口气，她跑到包间外面想透透气。
包间区域的走廊尽头，推开门后别有洞天，外面是一个很大的露台，不知道当时设计的时候发生了什么，那么大的露台没有任何修饰，一直被废置，还是苟富偶然发现的。以前文威和苟富还在禾城的时候，遇到这种KTV局，见她待乏了他们就带她到这里来透气，天气好的时候还能看看星星。小龙们回总部之前，大家聚完餐还上来这里侃大山来着。
她掏出手机拍了一张星空的照片，发到华东小龙的群里：“猜猜这是哪儿？”实际上她的手机没有拍出来星星，一颗都没有，照片上就是一片漆黑。他们都懵了，前室友以为她的照片损坏了加载不出来，苟富很肯定地说她在恶作剧，只有文威居然问了一句：“悦禾楼那个KTV的露台？你又在拍星星吗？”叶锦秋惊掉了下巴，这都能被识破？她想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的，“威哥，你是长了千里眼吗？老实说，我上次参加年会你是不是在我衣服上粘了个监视器？”文威发了个得意的表情：“之前有一次在那露台上看星星，你也想拍星空，但是拍出来就是一片漆黑，苟富还笑话你老半天。”噢，就是之前和张力、徐达下馆子，苟富跑来蹭饭那次。叶锦秋又逗苟富：“狗哥，同样在场，你怎么就破解不了这个谜题呢。你和威总的智力差距真的太大了，我想采访一下你此时的感受。”
文威单独发消息过来：“和他们聚餐唱K吗？离耍酒疯的人远一点。”
“我这不是跑到露台来了嘛，离他们远着呢。”
“好，最好早点回家。”
“应该差不多要结束了。”
身后的门吱呀一声开了，竟然是周宁。“叶锦秋，干什么呢？”
“啊包间有点闷，我透透气。周总你怎么也知道这个地方？”
“你出来的时候我看见你往这儿来了，看你这么久还没回去，正好过来找你聊聊。包间里确实太吵了。”
“噢……好呀。”周宁想聊什么？
周宁看着她笑：“我看你是不是对李鸿申有点意见？会上就你一个人没鼓掌。”
叶锦秋心想今天这日子有点怪，人人都是心细如尘的柯南，坐那么远没鼓掌还被发现了。“嗯……也不是有多大意见吧，就是觉得李总跟您的风格很不同，不，应该说远远不如您，让人感觉不到一把手的高瞻远瞩和担当。”
“哟，你这是踩着李鸿申夸我呢。李鸿申刚来，还没有完全适应和融入，你们得给他多些时间。”
叶锦秋心想这不是时间的问题，人和人的格局就是不同，就把新设备的事情原原本本讲了。
“我明天把这个方案好好研究一下。但我听你的口气，一点也看不上李鸿申啊，以后还怎么在他手底下做事？”
叶锦秋叹了口气，周总，说实话我是不愿意在李总手底下做事，您手底下要是有岗位的话可以考虑考虑我。
周宁又像年会那次一样，揽过叶锦秋的肩头：“我想设置一个事业部办公室部门，和我一起在禾城办公，把管理服务部的职能分一些过来，你要是感兴趣的话，倒是个不错的人选。”
叶锦秋又在犹豫是不是要挣脱掉这个动作，但周宁嘴里说的都是工作上的事情，也许这只是他对下属表示亲近的方式，他对文威也这样揽过肩头。至于这个部门，听上去是准备分掉毛永辉的权了，她为老乡大哥捏了把汗，觉得自己不该帮着周宁对付他。但转念一想，就算她不去，也会有别人去呀，如果她去了，没准还能帮着点毛永辉。重要的是，去了这个部门，就不用归李鸿申管了。没想到还能有既留在禾城，又不用归李鸿申管的选项，她赶紧表态：“好，我感兴趣，就让我到这个部门吧。”
“行，我明天就跟李鸿申说一下。计划部你还跟陆士青交接，发货三部我让李鸿申自己安排人。”周宁安排事情从来都是这么干脆利落，一点也不拖泥带水，叶锦秋又对他多了几分崇拜。
周宁歪了一下头，看着叶锦秋：“小丫头，你留在华东运营中心就是为了能跟着我做事吧？我怎么感觉你有点崇拜我呢。”
叶锦秋嘴角一抽，今天真要命，怎么心理活动都能被看出来？她如实回答：“这是一部分原因，还有一个原因是我男朋友在申城，我在禾城能离得近一点。”
“噢。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周宁向前望着远处，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
“暂时还没考虑这事呢，估计没那么快。”确实还没考虑，而且公司大概也不会希望员工刚毕业入职一年就结婚吧。
身后的门又吱呀一声开了，是李鸿申，“周总你还真在这儿呢。噢锦秋也在，那……你们聊你们聊……”叶锦秋还在犹豫是不是应该把周宁搭在她肩头的手拿下来，李鸿申已经退出去了，关门前她隐隐约约听到刘大为和王顺的笑声。天呐，这个姿势，真的不会让大家浮想联翩吗？
“嗯，结婚不用太着急，你还小。”周宁一点没受影响，还突然把手收了收，本来是揽着肩的，变成从背后横过去搂着叶锦秋的手臂了，“其实我也很喜欢你。”
叶锦秋一僵，这个“也”字是哪来的？她可没有“喜欢”他啊。
周宁当然感受到了叶锦秋的僵硬，就拍拍她的手臂，“别怕别怕，我没别的意思，我们就站一会儿，聊聊天。其实你们看我平常八面威风的，我内心的委屈难受没人知道。”他吸了吸鼻子，又用鼻子吐了吐气，不是在装忧伤，是酒喝多了之后鼻子不通畅。
不得不说，周宁的长相气度和职场地位给了他多耍会儿流氓的资本，如果换了其他肥头大耳的小主管，叶锦秋女士可能就一巴掌扇过去了。她心里快速盘算了一下，这里是三楼，又是露天没什么遮挡，如果有什么紧急情况向楼下喊救命，街上的人肯定能听到。这么个平常威风凛凛的总经理，正吸着鼻子说他也有委屈，也怪让人不落忍的，且听听他说什么吧。
“都觉得我是老板跟前的红人，老板时不时还来禾城找我喝酒，还特批我不去总部办公，其实老板多疑着呢，功高震主的都是死路一条。我吃着人家赏的饭，在人家面前就差摇尾巴了。”自嘲得真狠，还真没见过周宁这一面，但他马上又说，“但是现在他也离不开我，意朗除了我没人能帮他管好这么大一摊子，不开玩笑，我现在要是跳槽了，没人能顶这个缺。哈哈哈。”
叶锦秋暗想，还好还好，没说和老婆感情不好，婚姻名存实亡之类的。
“我老婆，我老婆长得不好看……”完了，开始了。
“除了不好看其他都挺好的。她拿着我的信用卡，从来不乱花钱，不像有些女人很败家。”还好还好，良知未泯。不过提到他的妻子除了外貌就是花钱，周宁在工作之外的领域，还真是挺肤浅的。
他又歪头看了一眼叶锦秋，“如果我年轻几岁，还没有结婚生娃，我肯定追你。”
“周总，说这些就不太合适了。”叶锦秋想挣脱，没有挣掉。
“我只是假设。你听我说，听我说。我不是因为你长得漂亮——当然我也不是说你不漂亮，我的意思是除了长相你还有很多让人心动的东西，你就像一个宝藏，刚发现你挺能吃苦，又发现你脑筋还很灵活，刚觉得你是个很虚心受教的小女生，又发现你也很有自己的个性，刚看到你弹吉他英姿飒爽，你又穿上长裙笑得很温柔。说实话你真的很让我心动，虽然我没有行动的资格了，但心动谁也拦不住。”
周宁的表述很是真情实感，又带着一些霸道，把叶锦秋的虚荣心呼呼地吹了起来。她甚至想了想李柏天对她说过的赞美，好像都没有说得这么全方位的。
沉默了一会儿，她鬼使神差地说了一句：“你是不是经常心动？听说你表白过运营中心一个女主管。”其实传闻并没有用“表白”这么文明的词，而是“骚扰”。
“没有，从来没有。”周宁矢口否认，又突然笑了，“你是嫌我还喜欢别人？”
叶锦秋后悔自己说了奇奇怪怪的那么一句话，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这时手机嗡嗡地震了起来，是齐梁韵的电话，锦秋连忙挣开周宁的手，心里大喊着“姐姐你真是救命来了”，赶紧接通。
“妹妹你在哪儿？回家了吗？”
“噢我们同事聚餐，还没结束呢。”
“你旁边有人吗？”
“嗯，我跟领导在聊天呢。”
“你现在赶快回家，回家给我打电话，我有重要的事情跟你说。”
“发生什么了？”
“需要用到电脑，你赶快回家打开电脑，马上。”
“好，我现在就走。你别急，我20分钟就到家了。”
挂断电话，叶锦秋顺势往回走：“周总，我有急事，得回去了。”
“亲我一下再走。”周宁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自然得像在说“给我倒一杯水”。
“什么？”叶锦秋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周总，请你自重。你是有家室的人，我也有对象，你不要做得太过分。”说完继续往回走。
“你又没结婚，亲我一下怎么了？行，那我亲你。”周宁一手把她整个人拉着向后转身，一手捧着她的后脑勺，迅速低头向前一凑。
“不要用这么恶狠狠的眼神看我，我只是情不自禁。”周宁摸着自己的嘴唇，居然神色自若。
叶锦秋一时失语，转身离开了。刚才跟齐梁韵说了20分钟后到家的。
回到KTV包间去拿自己的包，发现包间已经没人了。“您是叶小姐吗？您的同事让我把包给您。”服务员小哥看她探头探脑，拎过来两个包，把女士包包递给她，另外一个是周宁的公文包。她感到彻骨的寒冷，李鸿申明知她和周宁还在露台，竟然不打招呼就带大家都走了，是在为周宁打掩护？看来老下属果然很明白老领导的脾性，全是一丘之貉！
周宁走过来接过自己的包，“我打车送你回去。”
“不用。”叶锦秋头也不回地往外走，拦了辆的士直接上车，从后视镜看到后面没有人跟上来，她才瘫坐在车上，发现自己有点发抖。
进到家里把门关上，走到客厅，叶锦秋一下子跌坐到沙发上，感觉没有一点力气，竟不知道自己是害怕还是愤怒，还是兼而有之。
平复了一下情绪，她摸出手机想给齐梁韵打电话，才发现在齐梁韵的电话之前，有7个文威的未接来电，刚才为什么一个都没有听见呢？唉，开会的时候设置勿扰模式忘了调回来了，勿扰模式下只有几个人在白名单里，齐梁韵是其中一个。
“姐姐，我回家了，你发生什么事了？”
“你还好吗？你刚才和周宁在一起吗？他没有对你做什么吧？”
“他……没有，我们就是聊工作上的事情。”叶锦秋觉得难以启齿，难道要说“他强吻我”？算了，她想自己一个人好好消化一下今晚的事情。
“我什么事也没有，就是文威说打不通你的电话，怕你被周宁欺负，让我编个理由骗你马上回家。”
“哦，我没事，让你们担心了。我累了姐姐，我去洗澡了，你早点休息。”
“好，你收拾完赶紧休息。”
“对了姐姐，你帮我跟文威说一声。我就不给他回电话了。”她觉得自己没有力气多说话。
微信上还有李柏天的一个未接视频来电，小龙群里有人@她，还有十几条未读消息。叶锦秋给李柏天回了一条微信：“柏天，我聚餐回来了，有点累，不跟你视频了，晚安。”
放下手机，叶锦秋疲惫地仰靠在沙发上闭上眼，脑子里回放着今晚的一切。
周宁就像一个经验丰富的猎人，而她一步步地走入了他的圈套。酒精打底，情歌助攻，谈工作为幌子，肢体语言的一步步试探，她有那么多的机会可以逃脱，可是她一直在隐忍，一直在犹豫，是她错了吗？
如果她从对唱就开始拒绝，也许不会有后面的事情，可是当时她怕别人说她扭扭捏捏。
如果她拒绝周宁搭着她的肩，马上找理由走开，也不会有后面的事，但周宁还会给她换部门的机会吗？
如果她在工作内容谈完以后走开，不听周宁说什么委屈伤心的话，也安全了，但周宁也许会觉得丢了面子，以后不再关照她。
是的，每一步，她都处在不对等的压制之下，自己劝自己委曲求全，直到最后她才明白，这不是什么关心或倾诉，这就是性骚扰。那些传闻并非空穴来风。那么叶锦秋会成为下一个传闻女主角吗？李鸿申关上门之后，和别人说了什么？他们提前离开的时候，是不是人人脸上挂着诡异的笑？
向公司举报他吗？周宁今晚提到老板需要他，现在想来，那就是一种威胁——对公司来说他周宁更有价值，就算他性骚扰女同事，公司会对他有多大惩罚呢？而被骚扰的人又该如何自处？
离职吗？因为被性骚扰，所以反而丢掉了自己的工作？这未免也太荒唐可笑了吧。
叶锦秋突然睁开眼睛低头看了自己的衣着，宽松的T恤和长裤，没有一丝性感可言，想想今天也没有化妆，发型是再普通不过的马尾。
叶锦秋头痛欲裂，为什么别人犯的错，惩罚的却是她？“我没有错。”她想明白了，她没有错，错的是周宁。确定这一点后，她突然有了倾诉的欲望，但她不敢告诉李柏天，他一定会大发雷霆，没准会冲到禾城来打周宁，然后让她离开这里。告诉齐梁韵吧，可是刚才已经跟她道过晚安了。看看时间才11点，文威应该还没睡，她打开微信找到文威的对话框：“周宁骚扰我。我现在脑子有点乱糟糟的。”
文威的电话马上打来了，“今晚到底发生了什么？周宁送你回家了？”
“什么？他没送我回家啊。我跟你在微信上说完，周宁就去了露台，一开始说了一些工作上的事情，然后他又像年会那次一样揽着我，后来又说他喜欢我，还……让我亲他一下。”
“靠！他王八蛋！你跑啊！或者喊人来啊！你跑了吗？”
叶锦秋沉默了。别人能理解她在那种情况下的为难吗？他们都会觉得她应该趁早跑掉。
文威赶紧说：“对不起，我太激动了，我痛恨这种人渣。你当时肯定很害怕。”
“嗯，我没有亲他，我只想赶快离开那里。刚好韵姐姐的电话过来，我接完就想走，然后，他强吻了我。”
文威鼻息很重地吸了口气，又重重呼了出来。
“然后我就自己打车回来了。我不知道接下来怎么办。我想举报他，但是意朗现在确实离不开他，公司不可能为了给我出头就让他滚蛋，而且我也没有任何证据。我也不知道接下来怎么在他手下工作，今晚还有好几个人看到他揽着我，我不知道他们会不会传什么风言风语，但我也不想就这样离开意朗，我觉得这件事不是我的错。”
“当然，这不是你的错。你现在还害怕吗？你可以和李柏天说说话，平复一下心情。但你先不要告诉他这件事情，我估计他也没有很好的办法帮你解决，你刚才自己也说了，举报可能没用，离职又不甘心。你让我想一想，我晚点再联系你。”
“谢谢你。对了，你怎么知道周宁和我在一起的？”
“我看苟富在群里调侃你，你一直没动静，我就觉得很奇怪，苟富拿你和我开玩笑的时候你都要骂他的，肯定是没看到才没理他，你以前去KTV的时候经常刷手机，今晚那么久都没有看手机很不正常。我问张力和陆士青有没有看到你，他们说都散场了，李鸿申说你身体不舒服，周宁顺路送你回家了。周宁根本就不是个好人，我就赶紧给你打电话，你一直没接，我估计你又开勿扰了，只好找韵姐试试给你打。”
“哦……”
“那先这样，我要想想怎么对付周宁，你去找李柏天说说话，或者给自己找点别的事情做，别想太多今晚睡不着。”
挂断电话，叶锦秋顺手把文威的号码也放进了白名单。
李柏天打来视频电话，拿着毛巾正在擦头发，“睡了吗？诶，你这不是还在客厅吗？我刚才在洗澡。你累了就赶快准备睡觉，我就看看你，不跟你聊太久。”
叶锦秋看着自己的男友，周宁说的那句“你又没结婚，亲我一下怎么了”一直在她脑子里回响，虽然知道他说的是毫无逻辑的鬼话，但她此刻很想结婚，想赶快成为恋人的合法妻子，好像那一纸结婚证就是金钟罩，会给她更多的安全感。她脱口而出：“我们什么时候结婚啊？”
李柏天明显吃了一惊，擦头发的动作一顿，“秋秋，你怎么了，怎么没头没脑突然向我求婚啊？”
“呸，谁向你求婚了。我倒是问问你，你打算什么时候向我求婚？”
“这……有点太快了，咱们毕业才一年呢，你也才23岁。”
“可是咱们谈恋爱已经快两年了，我觉得结婚不是年龄到了才结，而是感情到了就结。要说年龄的话，那你已经26了，现在结婚也不算早。”
“但是咱们还什么都没有呢，房子也没有，人也不在一个城市，我想着至少要定下来，两个人在一起，房子也买好了，再娶你。”
“房子结婚以后再买也没问题的，我跟你一起出首付，一起还房贷。”
“秋秋，你今天发生什么事了吗？怎么那么奇怪。”
“没有，我……我就是看到韵姐姐的婚纱照很漂亮，我也想结婚了。”这不算撒谎，叶锦秋在今天之前的最近一次想结婚就是在看到齐梁韵的婚纱照的时候。
“噢……好，你别着急，再给我点时间做做心理建设，我答应你，很快就向你求婚，好不好？现在你回卧室去，早点睡觉。”
挂断电话，叶锦秋没有依言回卧室，依然靠在沙发上，重又想着今晚发生的事。枉费她将周宁看作专业精湛的前辈，敬佩、崇拜他的工作能力，他的私德竟这般低下，如此骚扰她且毫无愧色！无论如何，一定要让周宁为今日的轻浮付出代价，也许别人会忍气吞声，但她叶锦秋绝不会就此罢休，否则怎么对得起这些年接受的教育？家庭的教育、学校的教育，莫不鼓励她成为一个善良、正直、勇敢、智慧的人，人人认为P大人是出类拔萃的，现在这样棘手的事情，就是试金石。
这件事情上也许没法处罚周宁，那就抓其他的痛脚；老板也许不会认为性骚扰是多么严重的事情，但他一定也有一些无法容忍的问题。而周宁，他绝不是滴水不漏的，他一定有软肋有破绽。文威也一定会帮着她找到破绽让周宁吃吃苦头，因为他们是彼此在意朗最好的朋友，他会真心实意帮忙想办法，因为文威既通达世故又聪明还很沉着，他能从看似铜墙铁壁的事情里找到突破口。
11点半，文威的电话过来了。
“锦秋，我没有想到办法现在立刻让周宁受到应有的惩罚，现在老板倚重他，我们一时半会扳不动他，而且老板自己也和女助理不清不楚的，他未必会觉得周宁骚扰你是多大一件事。但老板生性多疑，职业经理人没有一个能长期得势的，周宁在下属面前的狂，老板有所耳闻，最近话里话外已经对他有些意见了，只是现在还没有新的人选可以替代他。我有一个绝密消息，大老板计划让二老板辞掉教职到意朗出任CEO，周宁永远也做不成意朗的二把手，这对他会是一个打击，我们可以再加上一锤，让他连三把手也做不成。他不是总觉得自己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吗，让他多几个领导就是对他最大的羞辱。”
“但眼下公司里除了两位老板，确实没有人可以跟周宁抗衡了。”
“他们正在接触外面的职业经理人，但新来的人架构是放在周宁上边，还是和周宁平级，还没有确定，这就是我们要努力的方向。如果周宁在这关口出了岔子，新来的人就很可能上位。”
叶锦秋发现文威的想法跟自己不谋而合，就是在其他方面让周宁跌跟头，而且他还想到了对他的惩罚就是把他在公司的地位一降再降，这对周宁来说，可能比被直接开除更难受。“但我看周宁在老板面前挺小心的，要挑他毛病可能也没那么容易。老板除了多疑还有什么特点吗？”
“老板很念旧情，跟他十几年的下属，他很护着，对年轻时关系好的同学朋友也都很热心很慷慨，而且比较信任。周宁对他来说还是一个很新的人，完全是事业上的关系，还没有上升到私人感情。另一个点是老板对贪腐深恶痛绝，特别是当贪腐程度远远超过对公司的贡献的时候。”
“那我们就从这些点着手吧，我觉得一定能找到一些让老板无法忍受的问题点的。”
“他的问题不会少。如果他真那么谨慎，今天他就不该骚扰你。别的女同事可能哑巴吃黄连，可咱们好歹是P大毕业的，要是受了欺负不吭声，那这学也白上了。搜集罪行交给我就行了。我跟你说过，我看不上周宁，工作能力是不错，但人品太差，今天这事也佐证了我的判断。有个词叫‘贪财好色’，既然知道他好色，贪财肯定也跑不了。而且这人特别虚荣，他不是总说自己在读X大的MBA吗，你说他一个连‘褚时健’都能念成‘诸时健’的人，那文化水平，我怀疑他笔试就过不了，然后我还真去查了前后好几年的录取名单，都没有他的名字，不知道他上的是哪里的培训班。我跟你说，虚荣心太强的人，谎话连篇，也会很容易做错事的。听说他最近买了辆150万的豪车，你猜他的钱干不干净？”
“对了威哥，我发现那个人事经理王顺跟他关系不错，周宁在会上经常说人事这没做好那没做好，但是每次绩效给他评的都是A+，有一次我和陆士青去周宁办公室，发现他们锁着门在里面聊了大半天，有说有笑的。我当时就想起你说劳动力密集型的公司，人事部特别肥。”
“几百号人的运营中心，每天几万个订单的运营中心，很多地方都能摸到油，我不信他管得住自己的手。”
“嗯。”叶锦秋应了一声，没有再说话。
“锦秋？想什么呢？”
“哦，我在想我接下来怎么办，今晚一开始周宁和我谈工作的时候，我还傻乎乎地说愿意去他新组建的部门。可我也确实不愿意在李鸿申手底下待着。”
“你愿意来总部吗？”
“太远了，我已经打算尽快和我男朋友结婚了，不想跑太远。”
“结婚？”文威也很惊讶，停顿了好几秒才说，“李柏天求婚了吗？”
“没有，是我想结婚了。他也说要准备求婚，其实我根本不介意求婚不求婚，双方都知道会跟对方结婚的，为什么要多此一举呢？”
“你的想法总是与众不同。”文威在电话那头笑，“李柏天这家伙运气真好。”
“我就先留在禾城吧，今天的事情之后，我也会保护好自己，以后就是公事公办，周宁不要想着还能跟我聊什么除了工作以外的事情。”
“嗯，你打定主意要对一个人冷淡的时候，可冷了，我相信他破不了你的坚冰。”
“啊？噢，你是在怪我之前对你冷淡吗？哈，那时候你也没跟我说清楚，我也不好跟你说清楚，就只好故意冷淡啦。别这么小气，咱俩现在关系不是挺好的嘛。——不过，我不搭理周宁，不知道他会不会给我穿小鞋。”
“这个你放心好了，好歹你也是老板最看好的小龙之一，周宁要是用不好，老板还得怪他。对了，老板正在接触的那个职业经理人家在申城，如果他来意朗，很有可能也会特批在申城办公，到时你可以申请去那儿。”
“真的？太好了！那我可以和我男朋友天天在一起啦。”叶锦秋终于笑了起来。
“喂喂喂，你能不能可怜可怜我这个单身汉，不要高兴得那么明显？”文威一副受伤的样子，提出结束通话，“不过你心情好了今晚可以睡个好觉，别让今晚的事情影响你太久，都会过去的。休息吧。”
“嗯，谢谢你，你也早点休息。”叶锦秋觉得文威真的很心细，他居然没有被她的笑声所迷惑，而是明白今晚的事情还在影响着她。一下计程车，她就忍不住用水杯里的凉水漱口了，但此时此刻她仍然觉得那个吻很令人作呕。明天应该如何面对他呢？要不先请一天假？不，又不是她的错，为什么要这么想？而且，如果真请了假，还真让人觉得好像发生了什么似的。就和平常一样，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不知道怎么面对的应该是他周宁才对。
第二天上午，李鸿申找叶锦秋和陆士青谈话，宣布两人的调动，离开的时候还意味深长地对叶锦秋笑了一下，“锦秋，周总很看重你啊，好好干。”
他转身离开的时候，叶锦秋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却被陆士青看到了，他悄声问，“锦秋，我跟你关系好我才说啊，我刚才听刘大为说，昨晚周宁在一个僻静的地方搂着你说话？真的吗？”叶锦秋早料到会有这样的风言风语，也早想好了怎么回应，就装出怒目圆睁的样子，马上踮起脚去搭陆士青的肩：“大哥，你看就这样，这么爷们儿之间的勾肩搭背，也叫‘搂着’？也就你没被搂过，张力、徐达，不都被周宁这么搂过吗？谁再乱说话麻烦你帮我记好，我挨个去修理他们。”
“哦这么回事呢。周宁跟你说的就是调动的事儿吧？你看，他就是不拿我当自己人，同一件事只跟你说不跟我说。”陆士青的语气中不无失落。
“陆少爷，”叶锦秋不想让这大哥难过，就安慰他，“我觉得老周这是笼络人心呢，但对你他犯不着笼络，他到意朗来是你父亲举荐的，你到意朗来是他兜着，你俩的关系已经够亲的了，他对你也就随意点儿。”
“爱咋咋地吧，不说这个了。我可提醒你注意点儿，特别是现在又把你调到归他管的部门去了，他私生活方面的口碑很差，你一个女孩子还是多防着点儿。”说着，他把锦秋搭在他肩上的手拿下来，“这种勾肩搭背你也少来，别去搭人家，也别让别人搭你，小心驶得万年船。”
叶锦秋好像一下子被戳中心里最柔软的地方，从昨晚到现在紧绷的神经一下子放松下来，瞬间就红了眼眶，把陆士青吓了一跳，“诶诶，怎么了小妹？我就是提醒你，不是批评你，你别哭啊……”
“没有没有，我就是感动的，陆哥，我觉得你对我太好了，就像叮嘱自己家里的小妹那样真的担心我。我知道了，我会注意的。”叶锦秋硬收住眼泪，挤出了一个微笑。她想，世上还是好人多，大部分人是善良的正直的，她要防着那些居心不良的人，但一定也要和善良的人们一起，向周围传递爱和关怀。
周宁找她去他办公室的时候，她找了个借口让陆士青一起去。周宁抬头看到陆士青和她一起走进办公室的时候，脸上闪过一丝诧异，他告诉叶锦秋她需要到总部出差两周，和毛永辉做一些交接和学习。叶锦秋应着“好的”，面无表情地看着周宁，周宁居然盯着电脑屏幕，一直没有和她眼光相接。叶锦秋提出希望新设备的事情交由陆士青继续跟进，周宁在对答时居然也只看向陆士青，一直避免和叶锦秋四目相对。锦秋心里不由得冷笑，你居然会心虚？该不会让我去总部交接也是为了避免尴尬吧？
无论如何，去总部一趟正好可以周末回家看望父母，还可以把自己挂在鹏城集体户口的户口卡取出来领结婚证了，这对叶锦秋来说是一笔划算买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