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梦想与现实
刘若舞着步子，甩着手臂，哼着小曲快进门的时候，被刘爸逮了个正着。
“哟，这么开心呢，哼的啥曲呢，听了半天愣是没听出来。”刘爸越过刘若，撑开了门，让女儿先进去。
刘若的歌声戛然而止，直勾勾地盯着刘爸手里拎的袋子。
“爸，买什么好吃的了？”
“咳，你不是说你今晚不回来吃饭嘛，你妈也懒得做饭了，爸就随便买了点，你不在家，我们凑合吃就得了。”刘爸嘴上说得云淡风轻。
“唉，我这个主心骨一不在家你们随便对付自己啊，这可不行，人越老，越得吃好，越要把自己当个宝。”刘若迅速掠过刘爸手里的袋子，“再这么说您得让我妈吃好的呀。”
她嘴上这么念叨着，迈着步子便向客厅跨去，打开袋子想看看自己不在父母究竟吃些什么，她已经做好了要心疼爸妈的准备。
刘爸鞋还没摆正，人就像一阵风一样蹿了上来。
“哇，好家伙。鸭脖，卤凤爪，铁板鱿鱼，烤土豆，还有卷饼……”刘若的头埋进袋子里，一股受骗的感觉油然而生。
“我不在家你们就吃这个？就吃这个？”她把手中的袋子举起，以示愤怒，什么时候爸妈开始变了，开始背着她偷偷吃独食了。
“那个，不是，你听爸爸说，”刘爸此时已百口莫辩，事发突然，只怪女儿回来得太早了。“那个，你妈嘛，不让你吃这些东西嘛，说都是垃圾食品嘛，不能耽误你长身体的，所以……”
不管父母的初衷如何，但行为却是实打实的恶劣。
“所以垃圾食品影响我身体，就不影响你们身体啦。”刘若把袋子放到桌子上，自己顺手拿了一块烤土豆，悠闲自得地听着刘爸的解释。
“唉，爸爸和妈妈已经不长身体了嘛，影响没有多大，但你不一样啊，你才刚成年，还是要长身体的是吧，爸爸妈妈到这个年纪了，重要的是什么？就是该看开的看开，能吃多少就吃多少，”刘爸高分贝发表完符合家庭和睦核心价值观的言论后，又瞬间压低了嗓门，“不过，爸爸最近看到新开了一家串串，评价好像还挺好的，改天你妈加班了，爸带着你偷偷去吃。”
刘若猛点头，真是吾父可教也。平静了下来，刘若才问道，“我妈呢？不会还没回来呢吧。”
刘爸指了指房间，“应该是在里面玩消消乐呢。”
刘若便过去喊沉浸在游戏里的刘妈，“妈，出来吃饭了。”喊了几回，里面的人才回声，“知道了，来啦。”
从房门出来以后，刘妈才反应过来，“你怎么回来这么早呀？”扫过客厅的慌张眼神被刘若收在眼底。她意味深长地回答，“唉，担心我爸我妈不好好吃饭，所以就早回来了，没想到……”
刘妈推搡着她肩膀，死不承认罪行，嘴里还嘟囔着，“都是为你好，为你好，小孩子要长身体，要注意肠胃，再说，谁知道你今天是不是也在外面乱吃东西了呢，只许州官吃香喝辣，不许你妈吃点卤煮啊。”刘妈已经依靠自己严谨的诡辩逻辑镇定自若地坐了下来。
刘若在爸妈旁边坐了下来，她确实也吃得够饱了，但看到爸妈这么幼稚的小孩子行为时，她有一种自己才是一家之长的错觉。
她再次有意无意地提起关于自己的职业生涯发展的问题，卤煮吃得闷头香的刘妈才终于抬起头来，询问女儿怎么又提起了这一茬。
“妈妈之前不是和你说了吗？这事儿咱们不着急啊，你才刚上大一呢，不到二十岁的人，怎么着急为这种事惆怅呢。”
刘若的双手紧扣，忐忑地搭在桌子上，试图让自己所说的每句话都不再被简单地理解为是小孩子无中生有的过度焦虑。
“妈，我虽然刚上大一呢，可是我们老师说我们现在已经是要为自己以后的生活做规划的年纪了，我不想就浑浑噩噩地就过了大学四年，我觉得我当初考大学的意义应该不止是把大学当成终点线而已。”刘若目光看向刘妈，又转向刘爸，看到爸爸极少有的严肃的神色，“我现在很困惑，也很希望能够从你们这里得到一些意见。”
刘妈撂下了手中的一次性手套，抽了纸巾擦了擦嘴和手，才正式地进入把女儿当成一个成年人来对话的家长角色。
“若若，其实啊，妈妈还是不太懂，你的困惑到底是什么呢，你现在已经上了大学，有自己的专业要学习，等到你学好了专业，几年后，你毕业了，找一份和你专业对口的工作不就是很自然的事情吗？妈妈真的不太懂你困惑的点。”
在父母那一辈的大多数人看来，人生的路径—上学，考大学，大学毕业工作就是一件在设定好的工序上运转产出的最终成品，只要操作得当，不出故障，你只要在出口处等待它整个工序处理完成就好了。
而当代的年轻人才会更多思考成品的形状和质量是否为自己所满意。
“可是，如果到时候我从事的工作不是我喜欢的呢，到时候要怎么办。”
“你选择的工作是和你专业相关的，你怎么会不喜欢呢？”妈妈疑惑不解，“到时候你要是实在不喜欢，咱们再考公务员啊，或者事业单位也行啊，咱们也没有非要一根筋走到底嘛。”
一旁的刘爸还是一言不发，这种形势，他无论偏向那边，都只会被烧得灼痛。
“可是，我的专业也不是因为我喜欢选的啊，”刘若低下了头，确实，当时除了坚定要去BJ，她的专业都是在爸妈的强烈建议下做出的选择，当然这也并不能怪父母，她向来就是个言听计从的人。
但她现在，又强烈地感觉到曾经沉睡多年的自我意识在慢慢苏醒，内心里总有声音在回荡，告诉她要去选择自己内心真正因为喜欢而义无反顾要选择的路。
她又讪讪开口，“我一定要选择和自己专业相关的工作，或者考公务员吗？只有这两条路吗？”她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以水代酒，一饮而尽，瞬间感觉自己勇气爆棚。
“我想做别的，自己感兴趣的事情。”
“自己感兴趣的事情是什么？你和妈妈说说，别说小孩子爱好的那种，唱歌啊？”刘妈饶有兴趣地看着女儿，心里却实则五味杂陈。
“我想以后可以从事写故事的工作，不管是可以写专栏故事也好，或者是在目前很流行的自媒体工作也好，总之，虽然没想得具体很清楚，但是方向就在那里，就是想往那个方向走，但是，在自己往那个方向走之前”她犹豫着，分贝又降了下来，“希望能有爸爸妈妈的支持。”
“若若，你说得这个太梦幻了，你太小了，你可能不太能懂，这个你说的，和现实可能是两码事，你看你说的，写专栏啊，自媒体啊，这些它都不是一个具体的概念，而且你要真的从事这一类的职业，那你的工作也不稳定吧，女孩子的，踏踏实实地不是好吗？”
刘若没有办法否认妈妈的话语的正确性，就连她自己都知道自己想做的工作有多少不切实际的成分，但她就是被它吸引着。
“可是，我还是想尝试啊，我觉得我长这么大以来，都没有自己认真地做过一个关于自己的决定。”她委屈巴巴地说道，“感觉自己就活得很敷衍。”
刘妈叹了一口气，着实觉得无可奈何，“妈妈怎么没让你做决定了？你看，BJ是你自己想要去的吧，你想自己去BJ，爸妈也同意了，很多你生活上的大小事不都是让你自己做决定的嘛，但如果真的全部的事情都让你做决定的话，你真的都能做得比爸爸妈妈好吗。”
静观母女俩谈了这么久，刘爸才缓缓开口。
“首先，若若，爸爸呢，是很开心你能有自己的想法的，你长这么大了，是要有自己关于自己人生的想法才是正常的，但是呢，爸爸不是打击你啊，现实和想象是有偏差的，可能你想象中自己做着某样工作的时候会感觉到满足感，幸福感什么的，但当你真的步入社会的时候，你可能会发现，自己接触到的东西和自己想象中的简直天壤之别，到时候，开弓难有回头箭，折返就是很难的一件事情了。”
刘爸抓了最后一片烤土豆，放进嘴里。
看看妻子，又看看女儿，两人的脸色都没有太差，便继续道。
“重要的是，不管你最后选择了那条路，你以后要从事什么工作，你都要承担起你自己的那份责任，包括压力还有各种风险。不管是为人父母，还是为人子女，都没有办法替人受责，是吧？”刘爸笑吟吟地看向两人，引得刘妈一阵白眼。
“刘益明，就你能说是吧，老年报看多了吧你。”刘妈此时已是正襟危坐，“好了，若若，既然你爸爸都这么说了，那我以后也得把你当成个大人了，你说的话我也会认真思考一下的，但我希望你也一样，自己说的那些话也是要经过自己深思熟虑的，是真的自己内心的想法，别是东一阵西一阵的能被风刮走的，想法，要知道，你妈妈也是那种很传统的女人，说实话，就希望你好好找个稳定的工作就好了，但你现在要谈什么梦想的，我也得假装时髦一下，装得自己很懂，很理解你的想法。”
刘妈站了起来，收拾桌子上残留的袋子和食物遗骸，“但是你刚刚和我说的那些什么自媒体什么写故事的说辞可一点都不严谨，我也听得稀里糊涂，感觉你就是临时起意说来耍我的东西，所以，你要把你自己真的想做的东西有计划地，有条理地写成计划文书，拿来给你妈看看你心里到底是几分熟的想法。我允许你去追求你的什么人生梦想，但是我不允许你糊弄它。”
刘若点点头，一点儿也没想到事情会比自己料想得进展得顺利这么多，她开心得要站起来，刚好碰上妈妈凌厉的目光，“自己的人生计划要好好写，别百度啊，要是被我发现你网上抄了，我就让你考一辈子的公务员了。”
刘若站了起来，跑到妈妈的怀里，开心地搂着妈妈的脖子，她不知道别人会如何，但是对她自己来说，得到家人的支持是她开辟出自己的人生小径的原始动力，有了父母的支持，前方尽管泥泞不尽，荆棘不断，她也所向披靡。
夜里，刘若已经睡下，安稳地沉在自己的梦乡中，床灯没有关，枕边放着一本乖巧的小王子，刚刚耗尽了消消乐最后五个生命力的刘妈走了进来，为刘若把脚边的被子盖好。
凝望着已经睡入梦乡的人，她感慨着。
“什么时候你都长这么大了啊。”